小娥一听,心想机会来了。就说,卖萝卜可以,不过第一次卖的钱得归我。
娘一听,心想也应该。萝卜是小娥起早摸黑种的,现在又要她挑去卖,也不容易。再说女孩子大了,有时也要买点儿自己用的东西。不过她想还得提醒她一下,就问,你要钱做什么?
买东西。小娥说。
买什么东西呀?可要买有用的东西哟。
肯定是有用的东西嘛。
好。娘答应了。
小娥一听心里非常高兴,就赶快跑去找水花和柳妹,叫她们也这么做。她心里在想,这一次我们的保暖鞋可有指望了。
很快,水花和柳妹的父母也同意了,同意第一次卖萝卜的钱归她们自己用。于是,她们三个人就到湖滩上扯好了萝卜,连夜切下萝卜菜和萝卜根,把萝卜须掰得干干净净,然后把一只只萝卜洗得雪雪白白的。晾干了水,用两只洗干净了的蛇皮袋子装好,只等明天一大早,就挑到县城里去卖。
等她们做完这一切时,都快半夜了。但是,她们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她们一边在洗洗刷刷,一边还在说说笑笑唱着歌。只听到柳妹在唱——
等郎等到三更天,
我郎还不上床眠。
哎哟哟,我的郎呃——
再不上床就天光光哟……
哈哈哈哈……
唱着唱着,三个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第二天一清早,她们就挑着萝卜上路了。
初冬的早晨,湖滩上的草已经枯了,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霜,但是她们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几十斤重的担子压在肩膀上,吱呀吱呀地一路走去。她们就像三只从湖边飞来的小鸟,快活地向县城飞翔。等走过了湖滩,走上了去县城的大路时,她们都开始出汗了。这时,她们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的小棉袄,走得一扇一扇的。
小娥说,我一夜都没有睡好,一心在等天光。
柳妹说,我也是,翻来翻去地睡不着。
水花说,我晓得,你们两个都是在等……
小娥说,等什么呀?
水花说,等郎。
柳妹笑着说,放屁!你才是等郎哩。
说得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觉得肩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
渐渐地,她们都气喘吁吁的,背上也有汗在蠕动。但她们还是一个劲儿地走,谁都不说歇一会儿,只是不再说话,更不唱歌了。她们都知道,到县城还有十多里路,要是去得太晚,萝卜就卖不到好价钱,甚至会卖不出去。
十多里路终于走完了。她们终于进了县城,走上了县城的水泥马路。这时,马路上还是静悄悄的,街两边的店门都关着。街上只有扫街的人,在挥动着几尺长的大扫帚唰唰唰地扫着街两边昨天夜里落下来的黄叶。偶尔也有汽车和拖拉机从她们身边开过,速度都很快,而且都亮着灯。
她们知道这就是县城了。便在街边歇了下来,把装萝卜的蛇皮袋放在前面,蹲在街边的树底下,等人来买萝卜。街对面的一家开了门,屋里还亮着灯。一个人走出门来,在门边生炉子,浓浓的烟飘了过来,同时也飘来一股呛人的煤烟味。不一会儿,炉火很旺了,这家人就忙碌起来。他们在那里炸油条,又有阵阵的香味儿飘来。
闻着这股浓浓的香味儿,看着这暖暖的灯光,街这边的小娥她们开始觉得饿,身上也有些冷。刚才急着赶路,汗水把贴身的衣服湿透了,现在一歇下来,里面就凉飕飕的。她们想不到好的办法,就把身子紧紧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想这样把身子捂暖和些。这种办法显然是徒劳的,这样只会让她们感到更加的冷——因为外面的棉袄也是湿的。这时,她们就很想吃点东西。在家里动身时,担心起来迟了,都没来得及吃东西,就急急忙忙地上路了。忙乎了大半夜,昨天晚上吃的两碗稀饭,早就折腾光了,肚子里早就在咕咕咕地唱“空城计”了。
这时,小娥就解开袋子,拿出两根萝卜来,递给水花和柳妹,叫她们吃。她自己也拿了一只小的,又把袋子系好了。谁知水花和柳妹竟客气起来,一个说“自己有”,另一个说“要卖钱”。
小娥听了很不自在,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说,你们不要推来推去的。我挑得多,吃几个不要紧。我是拣了几个小一点儿的。
她们两个才没有再说话。
三个人吃着脆生生的萝卜,有滋有味地等待着,等待街上的人起床,来买她们的萝卜。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家开了门;紧接着,又有好几家也开门了。
街上走动的人渐渐地多起来了。有骑车子的,有穿着汗衫背心短裤头在跑步的,也有把脚挂在树上把头拼命地往下压的;还有的在街边的草地上、树丛中手舞足蹈,嘴里在“啊……啊……啊……噫……”地又吼又叫,一声比一声高,听得很是怕人。
小娥她们看着看着,忍不住在偷偷地发笑。她们心里都在想,住在县城里的这些人,怎么个个都跟疯子似的。这么冷的天气,一清早起来,不干别的,就短裤背心地满街跑,还怪声怪调地又吼又叫。难道他们就不怕人家笑话吗?
又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有人提着篮子,从她们身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