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仇误(3)

阿莲接过书信,立刻从头凉到脚跟:那一手独特的字迹,不是父亲所写,又是谁人!宰相又给她看了她父亲的招供,经过说得十分详细,每一条罪恶,都够死刑!她恍然大悟,自己和哥哥们都被父母骗了。父亲煽动他们对老宰相的仇恨,目的为幻想有朝一日,他们长大了为官,好继续跟朝廷作对,直到搞垮这个国家为止!

“姑娘死得冤枉,老夫也怜悯,今夜不忍难为于你。”老宰相叹了口气,“姑娘早早夭折,就算老夫贪过赃枉过法,你一小孩子如何得以知晓,定是被奸人盅惑。哎,你替我想想,老夫只有一个儿子,不满周岁时,就被人偷了去,至今生死不知;现在,老妻也已去世,留下我孤零零的老头子,若不是为了百姓、社稷,我早随他们去了。你说,老夫要钱财何用?”

老宰相案上有一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泪迹斑斑的纸,上面写着:“小儿代化,星眸剑眉,胸前双乳下,有朱砂记七枚,如北斗排列,满周岁前被拐盗,生死不知……”原来如此!这样为国为民的好官,她阿莲居然要用他的头颅祭奠奸细父母的亡灵!

“大人,”阿莲缓缓地跪倒在地,“阿莲受父母蒙蔽,颠倒忠奸,真是羞愧难当……”

老宰相扶起阿莲:“各为其主嘛,你父亲也没错。如果老夫做奸细混入北国,不也得这样做吗?可一旦暴露,也免不了杀身之祸,此乃天经地义。你当初只是个孩子,更是无辜。算是老夫欠下你的啦!说吧,要老夫为你超度冤魂吗?”

“我想叫您一声爹爹。”

“我的女儿。”老宰相抱住阿莲哭出声来,“想不到老夫行将就木之人,还得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爹爹,儿想再问一事。有个朱老宰相……”

“噢。此人贪赃弄权,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乱了朝纲。老夫岂能容他,便参奏一本。后经有司查实,圣上龙颜大怒,降旨捉拿下狱。本当定他死罪,还是老夫力谏,才饶他一条性命……老夫从来都是心系社稷,秉公办事,他的儿子朱明琢文武兼备,不也是老夫举荐,才有今天吗?”

这天夜里,阿莲没回侯爷府陪伴朱明琢。她替老宰相捶背捏肩,极尽女儿的职责,还亲自做好早餐,直到天色微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回到侯爷府,阿莲对朱明琢说:“咱俩差点办了一件遗臭万年的蠢事。”她把老宰相如何清廉公正,如何为国为民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对朱明琢说:“侯爷呀,妾见汪老爷所记丢失儿子那段描述,他丢失的那个儿子就是侯爷您哪。除了您,谁胸前乳下能长出北斗星那样的朱砂记?妾已去你养父原籍,拜访了当村土地神,他亲口证实您确实是汪公子。”

朱明琢也如在梦中:“原来我养父盗拐于我,煞费苦心把我培养成人,却是让我与生父自相残杀,这么狠毒吗?”

“他原来也有个儿子,跟你一般大,是个天生的痴呆。老贼摔死亲生儿子,又杀掉了所有知情人,再派高手把你偷到他府中,顶替他的儿子……”

世事何等凶险!

阿莲泪眼婆娑:“侯爷呀,让妾身好生陪你一夜。明天,我们的缘分就了结了……”

“爱妻何出此言!朱某发过誓,终身就守着你一个。”朱明琢把爱妻抱得紧紧的,生怕她跑了似的。

次日一早,阿莲把那片皇袍抖开,说了句:“侯爷应当及早认父亲,老人家去日无多,不可让他再苦想下去了……如果你想念妾身,可每日展看此袍一次。我去那边找我父母算账去了。”

说罢,阿莲一头扎进皇袍里,只在上面留下一摊血渍,化成一朵怒放的红色莲花……

认了生父之后,朱明琢仍然思念娇妻,每天夜里都展开那片皇袍,边看边落泪,眼泪滴在莲花上,那朵红莲一天艳似一天。

他总以为阿莲会活转过来,重回他的怀抱。可到了九个月,皇袍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婴儿的哭声,里面裹着一个白胖胖的男孩儿,而那朵红莲再也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