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开门出来,瞥了一眼跑街的,说:“甭哭了。我家太太心软,看在你是个孝子的分儿上,让我来问你,你打算出多少钱买?”
跑街的立马站了起来,问:“太太想要多少?”
老妈子晃了一下右巴掌,说:“不能少于这个数,知道了吗?”
跑街的连忙高兴地答应:“没问题。我这就上家拿钱去。”
他转身一溜烟儿又来到了九龄堂,一番添油加醋后,才对刘二吐了核儿:“我死磨硬缠到现在,那主儿终于开了口,少于五千块不卖。您看……”
刘二小眼睛骨碌碌转动了几下,咂摸着嘴巴,有些为难地说:“这价要得也忒高了吧,就怕买主那儿……这价码还能往下压吗?”
跑街的摇了摇头,说:“估计够呛。”
刘二琢磨了一会儿,道:“那我去和买家再议一议,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跑街的点了点头,说:“那您快去快回,以免夜长梦多。”
刘二出了药铺,坐着胶皮车来到了赵爷住的利顺德饭店。利顺德饭店位于英租界,是洋人开的,在这儿住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见到赵爷后,刘二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说:“赵爷,我那朋友的人退暂时没出手,只是……”
赵爷听后笑了笑,说:“刘掌柜,有话就直说,甭藏着掖着。”
刘二心中暗喜,说:“赵爷,我朋友说少了一万二不卖,您看这多出来的两千块……”
赵爷问:“靠谱吗?”
刘二忙点头回答:“这您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靠谱!”
赵爷答道:“只要药没问题,多两千就多两千吧。”
刘二竖起了右手大拇指,恭维说:“赵爷,我就喜欢跟您这样敞亮的人打交道!那这买药钱,您……”
赵爷却呵呵一笑,说:“刘掌柜,两千块的定金我已付给您了。接下来的事,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两清。好吗?”
刘二本想从赵爷手中套到全部的药钱,做无本买卖,见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知道是个不好蒙的主儿,只好讪讪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利顺德饭店。
回到九龄堂,他和跑街的商量说:“买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要不你再去和卖家议一下,让买家验完药后再付钱?”
跑街的明白刘二的心思,不乐意了,立马嚷嚷起来:“刘掌柜,我磨了半天的嘴皮子,孙子似的说了多少好话,人家才终于吐了核儿答应卖给我。看来您这是信不过我啊。得,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浑水我不蹚了。告辞!”说完抬腿就走。
跑街的还没出门,就被刘二一把给拽住了,刘二央求道:“别介啊。要不咱俩走一趟呗,先看看人退,要是没问题就买下来,这样可以吗?”
跑街的说:“这还差不多。那就赶紧走吧。”
两人坐着胶皮车来到了小王家胡同,敲响女人住的宅门后,跑街的给开门的老妈子塞了一块现洋,说明了来意。老妈子笑而不语,把他们带进了北屋,上完茶后进了套屋。不一会儿,那女人隔着套屋的门帘子,伸出褪去了指套的双手让二人看。刘二仔细一瞧,果如跑街的所言,她双手小拇指上的指甲足足有五寸长。刘二又惊又喜,终于放下了心。落座后,刘二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了跑街的。跑街的起身后,对老妈子说借一步说话。出了北屋门后,他把其中一张五百的银票递给了老妈子,另外又多给了她五块现洋。
老妈子进了套屋后,手拿剪刀,叫过刘二和跑街的,当着他们的面,在帘子那边铰下了女人两根小指上的人退,用手巾包好,递给了跑街的。
两人告辞出来后,刘二给了跑街的一百五十块现洋的跑腿钱,又从他手中接过手巾,坐着胶皮车直奔利顺德饭店。敲响房门进去后,刘二兴冲冲地说:“赵爷,我把人退带来了!”
赵爷十分惊喜,笑着说:“看来,我来天津卫是来对了。那就先验验药吧。”
刘二点了点头,拿出手巾放在茶几上。赵爷打开手巾看了几眼,说:“上个月我在京城寻摸时,有人给我弄了一对五寸长的人退,结果一验是假的。您这药我得仔细验一验。”
刘二点头附和说:“这是应该的,当面验好,事后两清嘛。”
赵爷拿来一个茶碗,在盥洗池接了大半碗清水,端到了茶几上。他当着刘二的面,把那对长指甲放进水中,开口说:“五分钟后,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说实话,刘二虽然在药铺待了十多年,只知道如何煅烧人退,可如何查验真假,他一点都不知道。
两人边喝咖啡边闲聊。过了一会儿,赵爷说:“差不多了。”
刘二忙起身看向茶碗,邪性的事发生了,只见那对长指甲已变得像两段软面条,沉入了碗底。
赵爷只瞄了一眼,就长叹一口气,说:“刘掌柜,不好意思,您这对人退是假的!”
刘二听后大吃一惊,急忙说:“假的?赵爷,不会吧?我亲眼看着人从手指上铰下来的,不可能是假的啊!”
赵爷呵呵一笑,说:“刘掌柜,我糊弄您干吗啊?不信,您再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完,他拿出一个精美的指甲刀,从自个儿的手上剪下几片指甲,放进了那个茶碗里。五分钟后,那几片指甲既没沉下去,也没变形。刘二拿出一片摸了摸,还是硬的。他一下子傻眼了,自个儿亲眼瞧着铰下来的人退,怎么会是假的呢?真是邪门了!
赵爷再次叹了口气,说:“刘掌柜,看来咱俩这买卖是做不成了。您看……”
刘二也无话可说,和赵爷返回了九龄堂,把两千块定金退给了他,并按当时的约定,又赔了两千块现洋。刘二一分钱没赚到,反而赔了一大笔,心里甭提多窝火了。赵爷走后,刘二委实有些不甘心,立刻赶到小王家胡同,砸开了女人家的宅门,把软不拉几的人退连同手巾放在了桌上,要女人麻利儿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