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改造的鹦鹉(2)

“我们何不去看看呢?”儿子中午在餐桌旁说。下午2点,我们一家五口全到了宠物店,门上果然挂了一个Close。儿子跑去敲门。门拉开一条缝,是那女的:“是你呀,今天不开门,明天打电话!OK?”没等我答话,门就重重地关上了。

“怪不得他们的鸟下午不会大声叫,一来是因为被关笨了,二来是由于店里那么黑,看都看不清楚,还叫什么?”母亲也发表感想。

“宠物店的人怎么说?”老人家问。

“说是咱们的鸟太没教养了,放纵即久,自然需要多些时日,才能使顽石点头。”

“他怎么让鸟点头?没本事,训练一个月也点不了头。”母亲放下报,又摘下眼镜,“他们是不是用打的方法来训练哪?”

“我问过了,说是机密。”

“每天哈罗大声叫,真觉得吵,现在不在家,又觉得好冷清。管它好不好,带回来就好,我们哈罗用不着他们训了。”母亲也有些不高兴地说。

三、

我一夜都没睡安稳,岂止是我,据说一家都没睡好。

早上我们一家三口走进宠物店的后门,我一眼就看见在那柜台旁边一个金属架子上,站着的正是我家的哈罗。

“哈罗!”儿子过去对着鸟喊,那鸟居然没有反应。

“它不认识我了。”儿子转过头,急着报告,“看,它在发抖。”

我趋前细看,可不是吗?那鸟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与失神的感觉,活像是突然遭遇大难而惊慌失措者的眼神;至于那双翅膀,更不像以往紧绷绷、光光亮亮地贴在身上,而是蓬松地吊在两侧,如果不是走近看,真会觉得那是只才从冰水里捞出来,冻得颤抖不已的鸟。

“它的翅膀怎么合不拢呢?”我问,“没有受伤吧?”

“当然没有,它是因为练习走路,太累了。”说着彼得已经两只手伸过去,同时抓住了哈罗的双脚,再放在一只手上站着,那鸟果然便张着剪了毛的翅膀来回走动起来,只是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彼得又把手臂移到胸前,让鸟贴着站,再以一手轻轻地抚弄哈罗的身体。他居然把哈罗移到嘴边,对着嘴亲了一下,然后把鸟放在我的胳膊上。我如法照做,果然哈罗大叫了两声,没有咬我。它的爪子紧紧地抓着我,又有些颤抖。它那种乖的表现,似乎是种畏惧,而非服帖。

我们三人都想快点把哈罗带回家,那是一种劫后余生,快快离开是非之地的心情。

回到家,客厅里,真是灯火通明,平常非常省电的母亲,居然把所有的灯打开了。

“来来来!叫奶奶瞧瞧,你受苦了啊!”母亲居然自称哈罗的奶奶,这也是头一遭。

儿子闷声不响地端来了食物和水。可一个晚上哈罗一点东西都没吃,只是呆呆地站在杠子上,带着它那失神凝滞的眼神。最后母亲下令:“罩上黑布,让它睡觉,明儿一早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每个人起来,第一句话居然都是:“哈罗好了吗?”答案是:“没有!”连忙打开笼子,它以前最兴奋、总是忙着向外冲的时刻,它居然都没反应。夜里,我们故意不为它在9点整罩上黑布,看看它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大叫地催促。我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刺激,希望它恢复过去的记忆,但都失败了。

三天日子,如同蜗步一般漫长,哈罗所在的角落最受注目,却也是最不敢注目的地方。

第四天,星期六,本来是该出去打球的,大家却都守在家里意兴阑珊。突然——

“哈罗!”下午4点钟,石破天惊的一声,全家都站了起来,仿佛久旱听雷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哈罗!哈罗!”哈罗扯开了喉咙喊。

“哈罗会说哈罗了!”全家欢呼。

从此哈罗又恢复老样子,啄人衣服,咬人纽扣,扑镜子,抢咖啡,拿着食物泡水,且随地便溺,狂呼猛喊,一切旧有的坏习惯,完全没改,至于在人手上走来走去,早忘得一干二净。

问题是再也没有人抱怨,甚至大家交口称赞:“这才像是我们家的哈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