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感觉时间被悄悄偷走了,我眼睁睁看着它一去不复返,却无能为力。这种情况让我惶恐。我决心要改变一下。
周末,自然醒来之后,我拿过手机查看时间,6点22分——我很满意能在这个时间醒来。我心里盘算着:花几分钟时间看看新闻,处理一下微信消息,6点半正式开始看书写作吧。我首先打开微信,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发来消息,我回复之后,手指习惯性在他头像上一点,关注起他朋友圈的动态来。点了几个赞之后即刻退出,我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果断。几个文学群已亮起了“红点”,我想理智地选择比较喜欢的一个——征稿信息、名家名篇、文学评论,每一条消息都是我所喜欢的。于是,我毫无意识地东点西划,不知不觉地从一个场景转到另一个场景,此间还和群友们进行了文学探讨,观看了几个精彩的小视频——不经意瞟过手机上的时间,已经8点多了。
怀着对浪费生命的焦虑和懊悔,我将手机甩得远远的,迅速打开电脑。注意力还没被拽回来,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我拿过手机,那边传来嗔怪:“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我打开微信,回复之后,又被一个小视频吸引……等我察觉到异样,已经近10点了。
我和我曾鄙视的“网瘾患者”并无二致,这张细细密密的网,缠得我无法动弹。对此,我毫无还手之力。
被催稿时,我对老师们叙说我的烦恼。没想到,老师们也有这样的困惑,也会跟着那些毫无方向的链接路径飘忽,陷入一种如梦境般的恍惚痴傻的混沌状态。互联网观察家凯文·凯利称之为“互联网的白日梦”。
互联网的积极意义不言而喻,我们都曾为它进入我们的生活欢欣喜悦,为它开阔我们的视野、便利我们的生活而充满感激。渐渐地,它在我们生活中变得不可或缺,占据了我们越来越多的时间,最后竟掌控了我们的生活。特别在手机作为移动互联终端出现后,我们变成了“永久性在线”,手机像长在我们手上一样。
我一度认为是我们在使用手机,最后我悲哀地发现,是手机在操控着我们。某些所谓的算法,根据我们的浏览历史,来预测我们的偏好,投其所好地对我们进行选择性推送信息。于是,我们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信息和某些网络平台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最终,我们被禁锢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重复和强化着与自己的观点一致的认识,最后认为自己永远正确。
几十秒的短视频,被肢解的音乐,被切割的影片,片段化的小说,甚至被断章取义的科学论文。我们的大脑被这些看似有用的碎片化信息迷惑,我们心安理得地“躺平”在这碎片信息的海洋里,丧失了深度阅读和思考的能力。着写《黑天鹅》的美国学者塔勒布曾说:“信息过多,让我变得愚蠢,失去预测能力。”我们却满足于“大脑糖果”的喂饲,在看似有用的知识海洋里遨游,享受低级快乐,最后我们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看过”“听过”,并不代表真正“学到”。我们依赖手机,接受低级的推送信息,渐渐停止思考,失去判断能力,被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网所操控。微软开展了一项研究,结果是现代人的专注时间降低到了8秒——你永远不要指望你能在8秒钟内学到知识,进行思考,研究出成果。日本学者大前研一在《低智商社会》里忧心忡忡地说时代的发展反而使人们的智商衰退。网络可怕地蚕食掉我们的兴趣,让我们的认知越来越肤浅,让创造力、思想性、专注力、分析能力、主观能动性逐渐离我们远去。
手机里的信息还在不停撩拨我们的心弦。如何才能摆脱精密算法的操纵,如何才能逃脱这张精心纺织的网,如何才能成为自己的主宰,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我将手机关机,看着空白的电脑屏幕开始尝试集中精力。很多事情,也许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自己的主人,控制自己的惯性行为,集中自己的专注力,不沉溺于低级快乐,有计划地开展深度学习与思考。今天我写下这篇文章,妄想证明我们能够摆脱这张网,能操纵这张网,能让它为我所用——虽然这不容易,但抗争也是一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