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大学“寺院”,除了偶尔克服嫉妒等人性,也有很多诗意的时刻,主要体现在写诗上。是真的写诗。十一点熄灯以后,点上蜡烛,意境就降临了。
我和少女芭蕾明信片的对床姑娘是写诗良伴。先是各写各的,各自朗读;后来觉得不方便切磋,又改成命题写诗,这样就能比较,比较就能提升。在创作高峰期,我们写完就高声朗诵,并调整嗓音和肢体动作,假想已与万千观众接通了精神花园。宿舍其他六位同学则从好奇惊诧适应为泰然自若。
关于播音专业学到的技巧,几个人日常反而不大切磋,只重复玩一类声音游戏。当有人打电话到宿舍,无论谁接起,都会用极标准的配音女声说:“您好,这里是北京广播学院8号楼234宿舍,请接着拨分机号,查分机号请拨0。”过几秒,会听见对方真的就犹犹豫豫地摁下0。然后宿舍里其余的人会爆发一阵大笑。在大学“寺院”,声音是我们研习的刀法,因此不宜显山露水,不宜人前切磋。
在大学,一直困扰我的问题,是成为侠以后的活法。从我所在的专业出发,这个问题很快就具体到:侠要不要红?红了要不要卖艺?能不能忍受成为门客?临近毕业,我越想越多,好奇别人的活法,毕竟少侠要出江湖了。
有一天,我和少女芭蕾明信片同时接到一份广告试镜邀请,不料遭遇骗局,至于那个脚本描述的广告,我后来真的在电视上见到了,女主角是巩俐。脚本是真的,试镜是假的。
就是这样,侠出江湖,会遇到很多考验与危险,以及传言。
在大学“寺院”的最后一年,我和宿舍写诗良伴开始到处试镜找工作,不再写诗。毕业日,我们决定互赠最后一首诗,她让我命题,我的命题是《一个侠》,然后我写了一首诗:
一个侠,遇到了另一个侠
深夜喝酒,黎明别过
相约在下一个驿站
再相遇时
也不必问
去过了哪里
杀了多少人
我的大学就是这样,有点像寺院。在正式踏入江湖之前,我一直都是想成为一个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