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年轻人选择在世界各地“游牧”生活

“游民”这个古老的词汇,原指无田可耕、流离失所的人。而如今,有了“数字”二字作为前缀,它被赋予了新的内涵,特指依靠互联网和移动设备办公,离开传统职场,打破工作时空限制,持续由线上获得收入的生活方式。

而这种新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在年轻人群体中越发受到追捧。马蜂窝旅游发布的《2021中国旅居度假白皮书》显示,有超六成年轻人渴望成为办公地点不固定的“数字游民”,工作的同时享受生活。

离开传统职场,“游民”们是否就能找到诗和远方?在旅途中,他们的收入从何而来?获得自由的同时,他们如何面对孤独?数字游民未来在中国又会是什么样态?

世界像一座安静的岛屿离开办公室,寻找诗和远方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答答——”凌晨四点,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一家青旅的狭小床铺上,手机闹钟响起。Yeye翻身起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点击进入视频会议。屏幕的另一端在中国,正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

从亚欧大陆到南美洲,隔着浩瀚的太平洋,互联网连接起身处两地的Yeye和同事们。

这是Yeye2018年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当不少职场打工人早九晚六上班时,她每天工作四至五个小时,“居无定所”,工作之余四处旅行,每周换个小镇或城市,每两三个月换个国家。

Yeye通常会在早上20分钟会议结束后,躺回被窝补一觉,醒后再起床处理工作,下午则背包出门游玩。

她曾把自己的生活定义为:带着电脑工作的背包客在南美慢旅行。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一名数字游民。

此前,Yeye是一名标准白领。2016年本科毕业后,她进入北京一家社会企业工作,租住在二环,骑车十分钟到位于三环的办公室上班。企业文化开放、同事关系友好、薪资待遇不错,但她总觉得“缺了点啥”。

2018年辞职后,她买了一张飞往哥伦比亚波哥大的机票。没想到,原计划中的度假变成了旅居,一待就是三年。她一边工作,一边旅行,足迹遍布南美的多个国家:墨西哥、古巴、哥伦比亚、阿根廷、巴西、玻利维亚、秘鲁……在这期间,她的工作和收入分为全职和兼职两部分,她一边在公司做远程项目经理,进行海外教育项目市场营销,一边做口语教练,偶尔做珠宝买手、自由撰稿人等。她的总体收入比在北京时降低了大约20%-30%,但每月花销不超过5000元,还能有几千元的结余。

工作、旅行、不赶时间、顺便学学西班牙语——这样“近乎完美”的生活状态让Yeye觉得再也不想回到传统职场。

2021年起,她放弃了全职工作,成了数字游民生活方式的推广者,通过自媒体进行内容创作,并和朋友在大理合开了一家数字游民共享办公空间Dalihub。

Yeye调侃说:“现在的生活水平在大城市至少需要每月三万元才能保证,如果有公司愿意用月薪十万聘用我,我也愿意回去,但显然不会有。”

为数字游民建造一个家

“游牧生活”并不总是美好,偶尔也伴随着危险。Yeye的手机在南美被偷过三次、被抢过一次,她还曾在印度遇到举止奇怪的男子。火车上,她买完奶茶,中年男子与她并排坐在卧铺上,找零结束也不肯离开,仍直直地盯着她。她只能狠狠地喊:“Go away!bye!”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意外,我肯定是保命要紧。”实际上,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去印度前买了两盒避孕套放在包里“防身”。

旅途中,孤独总会在不经意间袭来。2019年Yeye从南美回国,住进新疆的一家青旅,当其他游客商量着去骑骆驼、滑沙时,她从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九点。“当时没有人和我一起工作,但凡有一个数字游民和我一起都会觉得好些。那一刻我特别孤独。”

而作为“游牧”了十多年的资深数字游民,许崧找到了破解孤独困境的出路。许崧自2004年起和妻子背包流浪,足迹遍布二十多个国家,出版过《美国走着瞧》《西亚走着瞧》等旅行笔记,后来他们选择定居在大理。大理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这是一个建立了熟人关系、包含多样生活方式的社区。而新型的社区关系正是治疗孤独的良药。

2021年,他和朋友阿德在浙江安吉横山村发起了DNA安吉数字游民公社,希望能复刻大理模式。这间公社由一间废弃的竹木加工厂改造而来,依照数字游民的Co-working(共享办公)和Co-living(共享居住)需求,设置了共享办公区、宿舍区及各项配套。

宿舍区有二人至六人共享的房间,也有集装箱二人大床房,收费标准从几百元到千元不等,最高不会超过2000元/月。园区内设有共享厨房,也有食堂,还可以通过手机点外卖。而在办公区、会议室、咖啡区,游民们都可以随时停留、工作、聊天、娱乐、分享。

插画师沚枫自2019年起进入完全自由职业状态,到安吉是想认识有趣的游民朋友,而这里也确实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他对社交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