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囱,是炊烟通向天空的大道。
大道通畅,炊烟袅袅,烟火之气便会美不胜收,成为乡村一景。在我生活的皖南乡下,尤是如此,青藤院落,白墙灰瓦,一个个烟囱,或高或矮,或丰腴或修长地站立在屋顶之上,一日三餐,吐飘出缕缕青烟,或扶摇直上,或摇曳婀娜,与周边的黛山绿水,花鸟树木,相映成趣,曼妙之极。
但倘若,谁家的烟囱不通了、堵了,则景象全变:炊烟会从屋顶的瓦缝间肆无忌惮地钻出来,随意胡乱地四处冒烟,远看似家中起火。厨房里更是浓烟弥漫,呛得人眼睛睁不开,咳嗽连连。当顿饭,是没法做了,即便强行做,烧煮出来的饭菜,也不会美味,会有一股烟熏味。烟囱如长久不通畅,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橱柜、墙壁都会快速脏黑,走不掉的烟会落在它们上面。一个黑乎乎的厨房,一定是烟囱不够通畅。
为了避免烟囱被堵,就需要经常清理,将烟道扫干净。儿时,乡村有专门清理烟囱的人,吾乡人习惯称他们为“掏烟囱的”。农闲时,他们会带着一套掏烟囱的工具,有扫把、长铲、手电筒和粗布围巾,走村穿巷,给人们掏烟囱,收费不贵,且不吃主人家一碗饭,不喝一杯茶,掏完即走。
父亲不怎么请他们掏,他一般都是亲自动手:朝墙上摆上一把梯子,戴上帽子和护袖,拿好一把竹丝扫帚,然后登梯上屋顶,猫下身子,走到烟囱旁,先把烟囱四周的落叶杂物清理掉,再将扫帚塞进烟囱里,上下左右,来回搅动,把粘在烟囱内壁四周上的烟尘,全部扫下去。
那些烟尘,全是由青烟凝结而成的,又厚又黑,都是一天天、一月月累积起来的,成了垢。谁能想到那些薄薄的炊烟,用扇子轻轻一扇,用手轻轻一挥,就能飘走的炊烟,看似轻飘飘的,天长日久,居然能结成一层厚厚的浓黑垢,把烟道给堵住。
被掏过的烟囱,走烟特别快,烟走得快,灶洞里的火就能烧得旺,做起饭菜来也特别快。更重要的是,厨房里的烟味变少了,烧火人和做饭人会健康很多。
定时掏烟囱,还真不是一件可做亦可不做之事,想想,人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身上有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缺点、小毛病、小不足,甚至是小脾气、小情绪,如果不适时去自省、改正、清理,不主动把它们掏掉,日积月累就会成为体内的“黑垢”,造成淤堵,让人生之道变得不再通畅。
烟囱畅,炊烟美。常掏烟囱,方能见到乡间最美炊烟;常掏自己,才能遇到最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