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味,总有一些味道能够唤醒往昔的记忆。它们就像记忆的指南针,指引我穿梭在时光的海洋中,寻找那些模糊掉的碎片。我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拼凑出家人们温暖的笑容和幸福的滋味。它们如同一道光,持续照亮我的人生路。
孟秋:银杏果
秋天来了,银杏树才换上“金装”,银杏果已经迫不及待地挂满枝头。有的果子甚至跟着叶子掉落,藏在金色地毯里。上班路上,我看见一位老人蹲在路边捡拾着地上的银杏果。那一瞬间,回忆一下子席卷,儿时和爷爷一起摘银杏果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灵灵,戴手套出来摘果子啦!”银杏果刚落地,耳边便传来爷爷亲切的呼喊声。银杏树长在院外,有两棵,一公一母。公树只开花,母树才结果。我和爷爷聚在母树下,爷爷弯腰捡那满地的落果,我则兴奋地用竹枝扫帚去勾树上一串串像桂圆一样的果子。很快,摆脱不掉万有引力的银杏果,一个个往下掉,砸得爷爷直喊“停”。不一会儿,我们收获了一簸箕的战利品。
爷爷说,我们需要把果核挤出来。说干就干,我伸手去挤银杏果,雪白尖硬的果核从金黄的果肉里露出头,两头尖尖,中间鼓圆。随即,果浆溢了出来,有股臭脚丫的味道,真难闻!
我费了很大劲,才剥出几颗果核,效率实在太低,还随时会有皮肤碰到果浆过敏的风险。我索性跑回家,穿上厚长袜,套上小皮靴,拿了个蛇皮袋,把簸箕里的银杏果全部倒进口袋里,小心翼翼地用脚踩着。直到地上流出一摊湿湿黏黏的汁水,散发出难闻的臭味,我才停下。爷爷把踩好的银杏果倒回簸箕,用井水冲洗干净,晾干后装进密封的罐子里。
傍晚,劳累了一整天的爷爷从罐子里抓出一两把银杏果出来烤。火烤银杏果看起来简单,无非就是把果子扔进炉灰里等待爆开,实际上要想果子烤得好,颇有一番讲究,须先准确判断出炉灰热量的高低和果实含水量的多少,再决定把银杏果埋在炉灰的哪处哪层。弄不好,不是烤不熟,就是烤煳了。
爷爷是烤银杏果的行家,只见他拨开炉灰,埋下银杏果,盖上一层死灰。烟雾中,噼啪声陆续响起,这声音在我听来,动听极了。爆开裂口的银杏果蹦到死灰上面,爷爷用火钳一个一个往炉外夹,我便用小黑手掰掉带着余热的果壳,扒去褐色的肉膜,把一颗一颗像翡翠一样的果肉往嘴里送。
烤熟的银杏果不仅不臭,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因为银杏果吃多了会中毒,每次只能吃几颗,物以稀为贵,倒让吃饭一向狼吞虎咽的我学会了细嚼慢咽:第一口味道很淡,慢慢地苦味浮上来;坚持咬下去,苦味神奇地变得又香又糯,还夹杂着丝丝甜意。
多年后我才渐渐悟出:烤银杏果的香味之所以令我铭记心间,除了那带着“苦尽甘来”哲理的滋味,还因为它埋藏着我与爷爷的美好回忆。
仲秋:柚子佑游子
寒露后,霜降前,正是柚子成熟的时候。有诗云:露晓蒹葭重,霜晴橘柚垂。秋露洗掉了大地身上最后一抹绿,寒霜催黄了枝头的梧叶橘柚,黄灿灿的柚子裹着夕阳向世人诉说着深秋的暖意。
老家的院子里,立着一棵柚子树,从我记事起,它就在那儿。春季花开香满院,夏季避暑纳清凉,至于秋冬嘛,则是满眼清香柚子黄。金风偶过,柚子树微微一晃,数片柚叶落下,跟着飘来我与哥哥的嬉闹声。哥哥在树上将柚子摘下,放进篮子里,用绳吊下来;我在树下接过哥哥摘下来的柚子,并将它们转移到阁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