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不仅承担了全村人生命源泉的责任,还承载了孩童们一半的欢乐。夏天可以在用于灌溉农田的拦河坝里戏水,也可以在河里的泉眼处玩耍,还可以在河床上修筑微型水利工程。冬天可以在河道冰面上溜冰、滑冰车, 还可以到后沟的鱼池上观看在冰面上凿开洞冬捕鱼的稀罕场面,因为在这个穷乡僻壤看到一条大鱼实在是一件大开眼界的事情。
但每次看到这条小河,我就五味杂陈,既感慨又系着我深深的乡愁。
20世纪80年代,这个村子和绝大多数村子一样,基础设施落后,防洪能力极差,反倒洪水泛滥时常光顾这个贫困的小山村。每次暴雨来临山水过后,这条小河的河床就被冲刷下很深的一条沙沟。有一年大河里发山水,村里人下河“捞河财”,本家叔叔捞了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给我们家分了一块,才使我有幸第一次吃上了鱼肉。
好像7岁那年四五月的某一天,晴空万里,太阳照射在大地上暖烘烘的,照得小草、庄稼、树木都泛着油亮的光。因我还太小不会帮助大人劳动,父母在农田里干活,烈日当空晒得人汗流浃背,又渴又累,我一个人无聊就去前沟的河里玩耍,还顺便可以到那眼清凉的泉水处喝水解渴。我顺着缓坡溜到了河底,在深水处察看有没有小鱼,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鱼的踪影,就走在河底沙坡处玩耍。正在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猛然听到河道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抬头望向声音来处时,发现山水如猛兽般极速向我袭来,慌乱的我赶快往岸上爬,但是由于河岸是虚沙,脚蹬一下就塌下去了,手也用不上力,怎么也爬不上去。正在这时,爷爷奶奶家的邻居被这么大的声音吸引过来了河边,恰好发现我在河里往上爬,她被吓得手足无措,最后只会大声呼救。父母亲听到喊叫,也听到了山水发出的巨大声响,才意识到我还在河里,父亲迅速跑到了河边,但我在河的另一面案坡上,他想都没有,就跳入洪水里向我游过来,幸好河槽不是太宽,父亲一会就游了过来,一下就把我扶上了岸,才让我幸免于难。父亲上去后也紧接着爬了上来,我被吓得都失了魂,父母亲也被吓得半死。
事后我们才知道,那户在后沟有鱼池的本家二爷爷为了扩大鱼池占地面积,就利用河水拉沙,他的鱼池在东面,他将河道改在西面的沙坡底下,河水在流动的过程中将沙坡拉得塌了方,淤堵了河床导致聚起来了一坝水,河水越聚越多,最终将淤塞的沙子冲开形成了洪水流到了下游来才会发生这惊魂的一幕。
今天,当我再次走在这条河的岸边,绿树成荫,杂草丛生,河床早被淤泥抬高得与岸齐平,水量也减少了许多,唯一庆幸的是河水依然如记忆中的清澈,但孩童玩耍的身影与戏水打闹的欢声笑语已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河岸去年政府投资用石头砌筑起来了,并且在上面架起了一座小桥,村民再也不用为过河而发愁了。就连到田间地头的灌溉渠,也修成了水泥渠,浇地方便多了,用一块竹胶板就可以分水了。
在我和父亲到地里时,母亲和姐姐已经将羊粪和化肥撒好了,父亲搬来了刨刨机将地翻了三遍,母亲用耙子耙平了地又用撅头挖了一个个小坑,女儿用她稚嫩的小手给每个小坑放了一株红薯苗,姐姐将红薯苗栽好,我和爸爸去河坝上将水引过来用于浇地。种地间歇拉起话,母亲告诉我,村里今年又有一户人家不再种田了,加上我们家,仅剩两家人家还在耕种。以前为了一道土圪塄都要吵架打架,现在村里人都央求让母亲去种他们家的田了,但父母主要在镇上经营百货门市,种地主要是一种情结和为了锻炼身体,也没有过多的精力耕种更多的土地。
是啊,新世纪以来,中年以上的村里人逐渐去县城或镇上做生意或打工,年轻人学校毕业以后也不再回村种地,而是在城里或镇上安家立业,部分老一辈自然而然追随孩子而去,留守的老人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老,如今彻底与农耕划上了句号,再也无力在田园里挥洒汗水了。
种田的人越来越少了,小河里流淌的水也越来越少了,似乎是老一辈人带走了一部分水,也好像是小河里的水明白,它流的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人依赖它了,既然大家用不着这么多水,那就少流点吧。
村子西面沙坡顶上最近工业园区修了一条排洪渠,修渠时将原本被沙柳、沙蒿和杂草覆盖的绿油油的沙坡又翻成光秃秃的黄沙,一部分沙子滚落进了小河里,落在了沟掌上,园区工业厂房里发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渐渐大起来,估计用不了多久,村里就再无人居住了。
家乡的小河啊,你还能流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