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田野

一、

人类在相当漫长的岁月里,都处于农业社会状态。农作物的种植离不开水,因此大凡有人居住的村落,总要有水田。我小的时候居住在文昌市的一个叫罗滚的村子里。村子距田野不远,从村里踩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下去,穿过一个渡槽的底部,继续走半支烟的时间,就会看到一个也是用石条砌成的水井,就到了田野边。

田野不大,至今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亩,或许有两三百亩吧。它像一个弯弯的月牙嵌在大地上,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会看到对边山坡上葱茏的树木。但是在我小小的眼界里,它是那样辽阔,带给我的生活世界是那么丰富多彩。

田野的四周,被浓密的绿色山坡包围着。都是高大的椰子、荔枝、海南海棠、苦楝树……田野和山坡的结合部,则长满灌木和草本植物。有美丽的五色花、山稔、美人蕉,还有很多长着黄白色花朵的鬼针草。

海南岛属亚热带季风气候,一年四季温暖湿润,水稻可以种植两造,在每年的2至4月,或者6至8月,都可以种植。农忙季节,站在田埂上,总会看到父老乡亲站在阳光里,在闪着水光的水田里耕田播种。宋代诗人杨万里写过一首《插秧歌》,诗中真实生动地表现出乡村农忙时节的景象:

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

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

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

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

秧苗成长的时节,广阔的田野里一片绿油油的,一行行整齐的禾苗迎风招展,动感十足,煞是好看。到了稻谷成熟的时候,广阔的田野又是另外一番景色,一束束成熟饱满的谷穗垂吊在禾枝上,摇曳生姿。远远望去,田野里全是一片金黄色,让勤劳的乡亲们笑不拢嘴。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总会在收刈稻谷的时候放几天农忙假。回到家里的学生,个子较大的,可以帮大人打稻谷,摇鼓风车吹秕谷。个子比较小的,比如我,不能干体力活,只能在晒谷子的时候,帮大人看管鸡鸭鹅之类,避免它们糟蹋粮食。这活看着挺简单,其实也挺累的。村里的鸡鸭鹅都是放养的,能跑会跳,还不怕人,遇到谷子就兴奋异常,你从晒谷场这边赶,它们又到那边啄,常常弄得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有时候,学校还组织学生到村里学习插秧。按当时的标准,插秧的行距是30公分,株距是20公分。当时我们还小,掌握不好距离,于是老师便安排2名学生站在水田两边的田埂上,分别拉着绳子的两头,手里拿着恰好是30公分的竹子,用来量出行距。行距量好了,便将绳子固定住。这情景就像我们为了练习写好一行行整齐的字,要先在洁白的纸张上划好线一样。老师则让其他学生面对着绳子并排站立,弯下腰身,张开手掌,用我们的拇指与中指的长度量出株距的位置后(一拃大概也就十二三公分),才能将秧苗插入田泥里。就这样,我们一行行插下去,半天工夫,竟也插满了好几亩水田。

每当夕阳西下,乡亲们收工回家了。这时候在灰暗的田野里,大大小小的青蛙和昆虫便呱吱呱吱地欢叫起来。叫声此起彼伏,有的低沉,有的尖锐,不绝于耳。整个村庄,就在这动物世界的大合唱中进入每一个黑夜,迎来满天星光,也迎来每一个黎明。

我的祖祖辈辈,在这方土地上辛勤地劳动,他们的汗水、他们的希望,都与这方水土融在一起。他们利用这大自然的属性,让农作物自由生长;而大自然也给予我的祖先无尽的恩惠,为我的乡亲赓续血脉注入了充分的能量。

二、

童年时代的许多回忆与快乐,都与这片田野有关。

田野里沟渠纵横,泉水在沟渠中无声奔流,遇到较低的地势,便加快流速,发出悦耳的哗哗声。田野边有泉眼的地方总会被水流冲出一个个水坑,逐渐开始形成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池塘。池塘里有特别多的鱼和虾,小时候跟着大人到田野去,看大人们干农活时,最爱用畚箕捞水沟里的鱼虾玩,还不时选一些美丽的小鱼,带回家放进玻璃瓶中养着。看着这些可爱的小鱼在玻璃瓶里扭着灵动的身姿悠游着,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