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渐渐多了起来,团拜开始隆重了起来。因为是大正月初三,有好多人过来时已经酒劲奔头、脸色红润、醉眼蒙胧,更有索性睡在车上醒酒候时期盼晚上续战的英雄。真是喝酒的人不入茶坊,我们这户人家对酒是情有独钟的,不管是娶来的聘出的,对酒来说不管量大与小都还是很有感情。那个年代我们就是当地很有名的“缸房(酿酒)王家”,记事时在十六爷爷家的西边房子里就酿着酒,总看到那酿出的酒水细细地从管子里流出,扑鼻的酒糟味不知是香是呛难得其解,但只要陪着这老头干活说话,他就会给我们这些小孩也喝上比如腰窝酒这些量重度高的酒中极品,然后都醉着瘫坐在那慌跑乱阵的烂泥院里看那硕大火红的太阳和不时飞过的小鸟,据此看来在嗜酒的方面我们是有家族钟爱史的。在酒席还未开张之时,人们就在那几处房里不时走动,刚来的亲人们都要挨着屋子进去问候长辈,并且给身边的孩子介绍着称呼也要学着自己的方式进行问候。在老家这边沿袭着神木的方式,问候这是起码的礼貌,如果长时间不见面再不问候人们就会评说这人没礼貌不精把,见人悄眉杵眼不理不睬。逗说一个人进了坐满整屋人且人声嘈杂的家里,一看这阵势问候完也费劲,于是灵机一动挨着做了个口型点一下头,大家纷纷回应一展笑颜。
大家聚在一起真的是不容易,说着过年的事,谈着平常的岁月,逗笑着时光的记忆,追寻着渐离的远方。我看过一句话说我们这一代人注定是怀念家乡的最后一代人,因为在这里留下了我们弥足珍贵的亲情和回忆。虽然房舍很多,但大家都拥挤在二娘家那外砖里坯椽檩火炕的老屋里,那个仍然通红的火炉曾经多少回热乎了当年寒风中的我们。炕上坐满人,地下站满人,不嫌声音乱耳,高呼才能听清。在老人的面前我们还是小孩,习惯着八十来岁的老人叫着我们的小名,不时还亲昵地摩挲着我们,笑呵呵地佯骂着我们,这时才能体会到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亲情,什么是血浓于水……
酒前的荞面饸饹掀开了开席的帷幕,傍晚的帐篷依然暖和。寻找对手方式自发地围坐于一桌,不等酒菜上桌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等菜酒。“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没有什么总管讲话,没有什么礼节形式,这个团拜就在浓浓的酒席环境中渐入佳境了。西村的小平因是从小长大的弟兄和同学,建国也是小学时老师和多年朋友,也被我们给纠扯到一起。过年这几天还残留在胃内的酒精被新下肚的烧酒一点拨,恰如其分地来了个酒里添酒,不一会儿人们便脸红胆大,端着个酒杯摇晃行进于各酒桌之间,说着感情的语言单独进行着“你随意,我全干”的豪华碰杯。酒场的规律往往是这样,行至末尾时便会三五抱团、双人簇拥地说着潮话,无非是以后多来往、有事打招呼之类酒醒后也无记忆的话……
人们开始离席,老人和不愿离开的醉汉都原地休息,带有司机的人们便开始返程。留下的人们便再开酒席,又唱起了那些“酒瓶瓶高来酒杯杯低,这辈子咋就爱上你”此类的陕北民歌和依旧在记忆深处的“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伴随还有像我等恋旧之人会鼓动着唱出“大红公鸡毛腿腿,咱就爱喝这点辣水水”的神木酒曲。夜已至深,人也醉极,或侧躺于沙发,或摸爬于炕头,深深的醉意满足的醉容此时是屋内全景,酒醉的建国大哥呢喃着“我还要照看羊羔子了,让你大嫂知道骂我呀”。
天还未亮,另屋睡觉的晓峰又手握“武器”再入战场,开始和几个酒甚未醒的弟兄再决高下,看来这个团拜一时半会儿也难散了。
“喜无风雨,春鸟报平安”。来年再战,来年再叙。亲人们,加油!愿我们大家能够幸福健康,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