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银杏叶

秋天,从一朵高高的云开始。

干净的云拖着长长的纱丽,大团大团地拥挤在一起。风推着它们,云儿自己长着脚,从潍河两岸悠闲地飘过恐龙公园,飘过扶淇河畔,飘过高高的楼群,最后停留在南湖公园的上空。

在这里,云驻足的时间最长。三里庄水库像是睡着了,没有声响。叶子浮在水面上,宛如一只只船儿。风一过,岸边的草就会手舞足蹈。茅草最为狂野,随风而舞,长长的茅花,染白了大片的水域。苇花徐徐展开自己的身子,轻柔洁白的苇绒飘落下来,不一会儿,整个公园都被柔软的苇花包围了。那些不知名的水草,碰撞一下,又碰撞一下。不经意间,北风做了它们的化妆师,红一块、蓝一块、紫一块的,涂抹成了意象万千的秋之油画。画面上出现一对鸳鸯,正在嬉戏的时候,天空中飞来一只大鹰,它们就隐到草丛去了。鹰,盘旋而去,翅膀上带着细微的水声。

洁白的云,变化万端—先是一群身躯丰满的绵羊,刚一转身,变成了几只可爱的兔子,隐隐可见兔子的红眼睛;小兔子刚要到河岸上吃草,就被万马奔腾的场面吓跑了;脱缰的野马,激起尘土滚滚;尔后,走出一位美丽的姑娘,裙裾飘飘,霓裳起舞,手中的篮子翻手抛洒,漫天是五颜六色的鲜花。

站定,云从耳边穿过。细听,水面上有云锣击打的声音。水,醒了。醒来的水会唱歌,带着略微伤感的调子。大簇大簇的蒲苇立在水中,白鹭在啄食鱼虾,白色的羽毛一尘不染,显得格外高傲。一只只白鹭飞来了,成为南湖一道独特的风景。对岸的树木映在水里,点缀成好看的水墨。大鹰再次俯冲,险些与水墨融为一体。

野菊花竞相开放,钱样的花瓣儿,金黄的颜色。枯了的接骨草依然站着,打碗花占尽了风头,脸颊上点了胭脂,如此俏丽。那种深紫的颜色,看下去,像要被收了魂儿。采一朵,还没到家,它就蔫儿了。如此灵气的花儿,岂能食了烟火?

云,有时像一条丝带,刚要扯断的时候,它跑上大山。上了山的云,披头散发,蜿蜒几千米。从常山开始游走,经马耳山,去竹山、障日山,最后来到卢山。云雾缭绕的大山,镶上了金边。许是云儿累了。当它错落有致地回到市里,回到钢筋水泥的缝隙里,它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几条大的街道上,落满了树叶。法桐的叶子、紫叶李的叶子,还有国槐的叶子,最让人瞩目的是和平街上银杏的叶子。在一个起风的日子,大霜过后,云藏在树叶的深处,银杏叶子会变黄。这种黄,才是触目惊心的。银杏叶子,落了一层又一层。图书馆门前和沧湾的角落里,全都是好看的银杏叶片。踏上去,脚底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声音有节奏地起伏着。风大的时候,银杏叶子会游走在广场上,翩然落在跳舞女人的脚边,女人的舞姿越发优美。小心地拾几片,做成书签,才是最美的选择。

突如其来的旋风过后,银杏叶子站在城墙的垛口上,高声吟唱苏公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叶子继续北行,停留在潍河,就把这里作为家了。和平大街上镶起一道黄色画廊,扇形的叶子躺着、卧着、直着、立着……都是美的姿势。车辆慢下来,孩童的喊声弱下来,楼群矮下来,都在欣赏这美轮美奂的杏叶雨。

风,再次大起来。一枝银杏叶,多少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