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今年冷得特别早,一天夜里,我走路出去找吃的,走路当然会比开车甚至骑车慢热,自脚心起慢慢热起来,如此走了很久,路过了全无路灯的树林子,也路过了高速路口,甚至路过了一个桥底的涵洞,越走越饿,这也是我想要的,把体内余下的热量消耗掉,一点儿也不剩,每个细胞都空虚饥饿,现在要寻找饥饿感必须得有意为之,真是无奈。
然后我走到了一片居民区,居民区门口有超市,有各色小店,也有饭馆儿,在它的入口处,有一些野摊子,然后我看到热乎乎的麻辣烫板车,它的热气如此招摇,恨不能头顶上升起一股蒸汽柱,一颗六十瓦的灯泡下面,是一对小夫妻。我打算吃麻辣烫,而且是坐下来慢慢吃。
咕咚咕咚滚着带味道的水,分成一个个小格子,里面放着各色丸子、豆腐、蔬菜,我挑了自己最喜欢的几样:鱼豆腐、大白萝卜、贡丸、包心鱼丸、凤尾菇和蘑菇,蘸料自配,有辣椒水、芝麻酱、蒜汁儿和香菜,统统放在一个小碟儿上面,蘸着吃。我对面坐着三四个姑娘,里面有个贫嘴的,跟男店家不停地开玩笑。
超市里的火锅料区常常也可以买到鱼豆腐,以前我吃安井的,现在安井似乎败给了别家,我原先居住的小区小门口外,有个常年经菅烧烤的小摊,那位东北大婶也有烤鱼豆腐,我也每每点之,总觉得鱼加豆腐,好像古人吃羊肉加鱼肉,美到极点。
电视主持人孟非在节目上讲过一个段子,说自己跟朋友二人深夜去三里屯闲逛,突然感到肚子饿,于是吃了麻辣烫,结完账后,他更是兴奋地在微博上发了一条说,今晚我跟朋友吃麻辣烫,才花了64元。底下无数屌丝跟帖骂他炫富,他们道:我们吃麻辣烫一个人最多吃十块钱,你是有钱还是怎么的?
说的就是麻辣烫的平价家常,摊主们通常用一种方法区别贵一点儿的签儿跟便宜一点儿的:粗一点的竹棍儿,用来穿牛肚香肠等荤物,那就是一块钱一串儿,细竹签代表了七毛钱一串的素菜。最后数签子,你不用捂住钱包汗如雨下,只要不是忘了带钱,基本上都付得起。如果又穷又月光又想吃一顿好的,这是最优之选。晚来风急,最难将息,独自一人哪里去?街边摊麻辣烫,端一个不锈钢浅碟儿,罩个素白塑料袋,里面加上麻酱辣椒油,就那么对着热腾腾的小格子们吃将起来,摊主不希望你走,拉着你聊天,同摊的食客大多是平常人,有颗幽默的心,开你玩笑惹你欢笑,这样的场景就跟穿越剧演到了原始社会,温情得可以直抵你的心。
我还觉得,经得起一起坐麻辣烫摊子的朋友,才是出俗入雅的那类,坐五毛钱一位的茶座也可以,吃意大利餐厅亦高兴,重要的是坐在一起吃东西,聊一些有的没的,跟踪彼此的新闻。我身边这样的朋友越来越少,孤身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多,这大概是自然规律,遵从的人比较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