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性格的原因,一直喜欢留意一些事或物的细节,留意花开叶落的时间,留意别人不太会在意的一些小物件。那些小物件,也曾经给我带来过小小的惊喜。
我家虽然住在长江南岸,可离长江还有十多里的路程,而外公家就住在江堤下。每次去外公家都要步行去,穿过几块田地,翻过两座不高的小山后,远远就能望见江堤上的那棵枫香树,再沿着江堤往下游走不远,就到了外公家所在的村庄了。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走过多少个来回了,但除了一些沿路的山水、村庄和树木,其他的好像都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只有在路上捡到的一枚小小的鹅卵石,却一直珍藏着,我还清楚记得那天捡到它时的情形。
那枚鹅卵石不大,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拿在手里,正好盈盈一握的样子,现在拿在手里,就更显得小了。鹅卵石是长椭圆形的,一头略大一点,另一头稍细一点,很像一滴放大了的水滴的形状。鹅卵石是扁平的,颜色雪白,外表光滑,莹润如玉,握在手中,触感细腻、微凉。我写作业的时候,常把它放在左手的手心里握着,读书时,则把它放在书一面,压着书页。那枚鹅卵石陪伴了我很多年,直到前几年搬家时,才不知道将它放在哪儿了。想想,那枚鹅卵石陪了我有三十年的时间,物若有情,我与它,也算是有不浅的缘分了。我知道它应该还在家中的某一个角落里,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它,我期待再次遇到它时的那份惊喜,这样,在我夜读时,也不至于偶尔还会空握着左手,去想念一枚曾经握在手中的鹅卵石了。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去同学家玩,路过一些小山,我们从山林间穿过,总能找到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几个人打打闹闹,很是开心。在一条山沟里,两边的山体被挖开取沙,山沟里形成了一条浑浊的黄泥河,黄沙被取走了,沟里的黄泥积了厚厚的一层。沟里的黄泥细腻,可塑性极强。我们见了那些黄泥,就像遇到了宝贝一样,顺手捞了一些起来,开始在石板上摔打、搓揉,然后试着做一些自己想象中的汽车、轮船、手枪、大炮之类。我用黄泥做了一辆汽车,看看不太满意,又捏了一只小鸟,肥肥的,有点像鸽子,又用细竹片刻出鸟的嘴巴、眼睛、羽毛,小鸟看上去有模有样了。我将那只黄泥做的小鸟带回家、晒干,藏在书柜里。有时间的时候,我还会将它拿出来,用小刀把它身上的羽毛修饰得更纤细清晰一些,那只黄泥鸟在我的手里,越来越像一只真的小鸟了。后来,黄泥小鸟还是逃不脱落地摔碎的命运,我将那些碎了的黄泥块扫起,倒进垃圾堆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现在路过那片山林时,偶尔还会想起那条淤积了黄泥的山沟,想起那只黄泥做的小鸟,想起修饰那只黄泥小鸟羽毛时的快乐。山沟里的黄泥与黄泥做的小鸟,是少年时的一种遇见和遇见后的惊喜,它让那些时光有了值得回忆的地方。
在屯溪老街上闲逛的时候,还会给同学,或是朋友写信。彼时,信是彼此之间交流的最好方式。也因此,我在老街上专卖文房用品的店里,买了几种多色套印花鸟图案的宣纸信笺,想着哪天能用这些信笺,给朋友们写一封内容雅致有趣的信,也算是赶一回时髦吧。因为自己的字一直写不好,那些信笺也一直被我珍藏着,像珍藏着自己少年时的一段小心思一样,现在想来,还有一种别样的情怀在里面。那些普通的宣纸信笺,当然不能和董桥收藏的古旧信笺相比,也不可能有“薛涛笺”那般珍贵,但它却曾经寄托着我的一点小小的情意在里面,每次再看见那些完好如新的信笺时,还会心生莞尔一笑。在屯溪老街上,遇到那些信笺时,我可能还没有想到自己和它们的这种缘分,就像今天我再看见它们时,心里仍会有某种悸动一样。也许,与它的遇见,就是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生活中,我们总是在遇人、遇事、遇物的过程中,有时候,遇见的缘分,是需要自己用心去体会的。那些与物的遇见,可能最终会失去,也可能微贱得不值得去珍惜,但它们一样能带给你某些意料之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