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热天的早晨,居委干部沈大姐陪着小保姆走向一幢公房。小保姆叫洪娣,别看她小,今年才25岁,她可是在上海已经打拼了好几年。什么样的东家都见过。可今天却让她遇到了从来没见过的一家子。沈大姐只介绍这个东家人很好,三代人相处,都很忙,白天几乎都不在家,家务不多,帮着打扫打扫,洗点衣服什么的。每天两个钟点,费用不计较。其他也没说什么要求。洪娣一听立即答应了。今天一早就跟沈大姐去上门服务。
这是上海的老公房,六层楼,东家住在304。房门虚掩着,不用敲就推开了。门一开,把门外两个女人吓得赶快倒退出来。原来房间里三个男人上身赤膊,下身一条短裤,分别从卫生间出来。这三个男人分别是老爸大龙,儿子小龙,孙子龙仔。老爸大龙今年快60岁,一家小食品厂老板;儿子小龙今年30出头,出租车司机,孙子龙仔8岁,读小学。
这对父子都是光棍,老爸几年前丧偶,儿子小龙和老婆分居,但没有正式离婚。
没有女人的家就像废品回收站,房间一塌糊涂,东西乱放。一切都乱了套。所以大龙托居委沈大姐帮忙找个好一点的保姆,每天帮助打理家务。
洪娣第一次上门,看到三个几乎赤条条的男人,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跟沈大姐说另找别人吧,她不想干。沈大姐很老到,拉着姑娘的手,教训起龙家那帮人:你们这几个男子汉好意思吗?门也不关,衣服也不穿,你叫我们姑娘怎么上门服务?龙家父子一边赶紧穿上衣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一早上门。大龙起手给孙子一个头搭:快去穿上衣!像什么样子。孙子脸一扭:我还没有拉屎呢,你们大人占着马桶不下来,憋死我呀。小龙怪他老爸约好保姆怎么事先不告诉大家。弄得大家好不狼狈。
这时父子俩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位长得干干净净,漂亮标致的姑娘。那身打扮一点也看不出是农村来的,低领体恤短袖汗衫,紧腰束得胸脯高高的。下身白色短裤,青春性感。两个男人本能地心里动了一下,两眼都放光。父子俩同时对洪娣发出热情的招呼,下意识地将台子上啤酒瓶、隔宿的饭碗这些乱七八糟东西收拾起来,这一切动作不像是迎接保姆而像迎亲差不多。两个女人在一边看着两个男人动作笨拙,慌里慌张争着做家务,看不懂:既然这么勤快还要雇保姆干什么?小龙将沙发上短裤袜子偷偷拿走,不好意思地冲着洪娣笑笑。洪娣这时感觉这家男人还不坏,至少在女人面前知道不好意思。断定知羞耻的男人对女人不会无礼的,就决定留下服务。沈大姐就对双方说:那你们谈条件吧,我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对两个光棍叮嘱一句:你们要对人家洪娣“好”一点,我们居委可是保护妇女合法权益的先进单位。说完对洪娣眨眨眼睛,悄悄说:“你放心吧。有事找我。”
爷俩中规中矩地坐下招呼小保姆:请问你姓啥,怎么称呼你?洪娣说:我姓洪,洪水的洪。你们就叫我小洪好了。老爸听到洪水的洪妹子,下意识地对儿子瞟了一眼,见儿子魂不守舍,心想:这妹子上门,会不会像洪水冲进龙王庙,惹出点什么麻烦?
爷俩抢着要跟洪娣交待,惹得洪娣暗自好笑:你们这里谁当家?大龙说当然是我,我是他爸。我们家就三个男人,没有其他人。今后,小洪同志,你每天早晨来两个小时帮我们打扫房子,洗洗我们换下的衣服。行吗?费用你开。洪娣说:每天早上来,就是这个时间?父子点点头。儿子补充说:你来的时候最好帮我们买点早点。洪娣说那好办,你们喜欢吃什么?这一问可乱套了,老爸想吃粢饭豆浆,儿子爱吃煎饼果子,孙子爱吃牛奶面包。老爸一拍桌子:那不行,没有统一标准,你叫人家小洪同志怎么应付?
小洪说:那也没关系,你们加一个钟点工资让我买早点。老爸说这成本太高,小洪说:这样吧,你们祖孙三个的早点,轮着吃,今天粢饭豆浆,明天煎饼果子,后天牛奶面包。调调胃口,天天不同样,这不是很好吗?三个男人都点头称是。老爸说:这个建议好,今后你洪娣就当这个家吧。儿子小龙朝老爸看看,心里想:老爸你这话什么意思?让洪娣当这个家,她不就成了家主婆了吗?她是谁的家主婆?老爸也觉得自己失言,尴尬地笑笑。倒是洪娣不以为然,落落大方地说:你们就这点要求?没有其他要求吧?大家说就这些。洪娣说:你们要求都提了,现在轮到我提要求了。父子一听那口吻,心里暗暗吃紧,你一个小保姆对东家也有要求,不就是要多点报酬吗?且听你开价。小龙连忙装得大度:只要你服务好,多几元钱也无所谓,爸,你说是吗?老爸一个劲点头。洪娣说,钱多少我不在乎,人家一个钟点15元,你们也一样,不会多要一分钱。父子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老爸小心地问道:姑娘,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们办得到的。洪娣说:每天早上这个时间来服务,你们必须把衣服穿好。父子喏喏称是。洪娣又说:你们不管在厕所还是房间里,我是不进去的,请你们在外面挂牌“里面有人”。父子点头说好的,应该做到。老爸悄悄地对儿子咬耳朵:我们不是请来小保姆,我们请的是支部书记。儿子说:我们好久没被女人管了。蛮好。
从那天起,东家与保姆之间,彼此信守诺言。洪娣按时送早点上门,然后打扫卫生。三个男人知道早上七点半小保姆必定上门,没人敢睡懒觉,甚至双休日也早早起来。父子俩从此变得勤快起来,勤换衣,勤刮脸,开始修饰自己。天天衣冠楚楚,打扮好后有意无意地在洪娣面前晃一晃,希望引起洪娣的注意。老爸只要听到洪娣一句:好精神呀,老头的心情会好上一天;小龙如听到洪娣说:你这条领带好漂亮,小龙就不想换下来。更奇怪的是孙子龙仔要求放学时要小洪阿姨去领他,他不要爷爷陪。他说小洪阿姨会讲故事会跟他玩。于是父子商量着跟洪娣说:你能不能加两个钟点,每天4到6点,负责接孙子回家然后帮他们烧顿晚饭。洪娣也同意了。
也怪了,过去这父子俩早上出门有时间,晚上回家没时间,三个人很少坐在一起吃晚饭。自从洪娣烧晚饭,这父子俩必定同时回家吃饭,老爸回掉好多饭局赶回家,小龙开出租尽量争取空当把车开回来,吃好饭再出车。都夸洪娣的菜烧得可口,外面吃不惯。其实是洪姑娘“秀色可餐”。有时饭前饭后,洪娣倒过来使唤他们爷俩,说声酱油没有了,爷俩抢着上街;洪娣爬高揩窗子时,爷俩抢着打下手,递抹布,扶椅子,有一次老爸扶椅子时无意间抬头一看,站在椅子上的洪娣春光外露,老爸看到洪娣短衫里那动人的胸脯,弄得他灵魂出窍。
洪娣几乎早晚都在龙家,有时龙家还将水电煤缴费,龙仔的家长会也让她去对付,将房门所有钥匙也交给她保管。她俨然成了龙家的主妇。
意想不到的麻烦也来了。那天下午,接龙仔还早。洪娣趁机洗个澡。这时门铃响了。来了个不速之客,就是小龙那位分居的龙仔妈。她好几个月没有上门,想儿子了,来家看看。敲开门,见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子披着浴衣开半扇门,警惕地对自己打量:“你找谁?”洪娣问。龙仔妈没好气,心想:我本来是这个家的主妇,应该我来盘问你才对呀,于是反问:你是什么人?洪娣一听生气:哪有这般不礼貌的询问,保姆也是人呀,今天偏不告诉你身份。反问一句:你找我们家哪一个?龙仔妈一听“我们家”三个字,心里很是不爽,她在骂小龙这个混蛋,下手这么早,说好分手一段时间,离婚的手续还没办,你就把女人领上门了。岂有此理。她一把推开洪娣挡门的手,说:我找小龙!洪娣说:小龙出车,晚上才能回家。龙仔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打量房间,完全变了样,一切都整治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她朝站在面前的洪娣瞟了一眼,好一个标致漂亮的女子!小龙这小子蛮有眼光,哪里觅来这么个美女。凭着女人的审美,强烈感到自己的失落。悻悻地问:就你一个人在家?洪娣说:我马上就要去接龙仔。龙仔妈一听接龙仔,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知是愤怒还醋酸,自己的骨肉如今投向别人怀抱,这让做母亲的最受不了。她半晌才想起一句:龙仔好吗?洪娣说:龙仔很乖,很听话。龙仔妈疑惑地朝洪娣瞧瞧,问:“他对你那么亲?”洪娣自信地点点头。龙仔妈一阵悲凉……
洪娣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她只知道小龙曾有过老婆后来离了,其他就不知道。现在面对这个女子,她吃不准关系,只觉得这个女人怪兮兮,有点神经质。她抬头看看钟,接龙仔的时间到了,这女人还坐在家里。她就不客气地问:请问你是小龙的朋友吗?还是亲戚?龙仔妈一听,嘿嘿两声:“小龙没有提起过我吗?我是龙仔他妈。”洪娣哦了一声。这才明白原来如此。龙仔妈看洪娣没有什么强烈反应,奇怪了,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你们家的钟点工。”洪娣很坦然。龙仔妈长长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起身说:“龙仔我去接,你忙你的。”
在接回儿子的路上,儿子一个劲地问:阿姨怎么不来接我?龙仔妈不由得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必须尽快结束分居尽早回家,不然失去丈夫还将失去儿子。后果不堪设想。
不久,龙仔妈果然回到龙家。她回家的第一件事便将洪娣这个钟点工辞了。说这点家务还用得着请保姆,她完全可以承担。
可是龙家这三个男人心情不佳感到郁闷,有好几天无精打采,也说不出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