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煤矿(2)

科班出身的工程师,说话就是靠谱。没多久,果然出煤了,乌金一样的煤块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兄弟俩的眼眶里都禁不住涌满泪水。

芦利现在成了真正的煤老板,他的那辆破吉普也换成了桑塔纳。芦利开着桑塔纳去饭店给芦山看时,芦山笑了笑,没吭声。他们早就说好了,饭店和煤矿各是各的账。说白了,就是他俩谁赚的钱谁花。芦利就是买奔驰,芦山也是一笑,不管。

可是,风光了没多久,更大的麻烦又来了。

那天晚上,芦山忙了一天,刚准备休息,芦利的媳妇小月打来电话:“哥,你快来吧,芦利喝多了,要跳井,谁都劝不了。”

芦山赶忙开着他那辆买菜的面包车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矿上。

芦利正拎着酒瓶在井口蹲着呢,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脸上身上脚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煤灰。几天不见,芦利瘦了一圈,和那个开着新桑塔纳兜风的煤老板判若两人。芦利一看大哥来了,一把抱住芦山,哭着说:“大哥,井下出水了啊,我抽了三四天,水一点儿没下去,我本来想着多抽几天可能就好了,可是,今天水位一下涨了好多,整个工作面全淹完了……这个矿要废了……”接下来又是一阵狼嚎一样的哭声。

矿井出水这样的事儿,也是常有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厉害。芦山知道这时候他不能慌张,他让芦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会儿,拍拍他的后背说:“回去睡觉吧,我来想办法。”“你又不是龙王爷,能有啥办法啊?”芦山停了半天,才接道:“你哥向来遇难成祥,等等吧,说不定龙王爷还真能帮忙呢。”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又接着抽了好几天,水位依然丝毫没有下降的征兆。芦山也请教了国矿的工程师,他说这是遇到了地下水系,无法判断岩层的面积,就是国有的大矿也很难处理,像他们这样的小矿,基本都是没办法,排水的成本太高……

祸不单行的是,老芦突然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经过诊断,原来老芦虽然还是不会动,但是能听懂人说话了。这几天,家里人都说矿上出水的事儿,被他听到了,急火攻心,这才再次发病。

老芦出院之后,芦山把芦利喊到老爹床前,拿出一份协议,说:“兄弟,现在咱爹能听懂我们说话了,我们把家分了吧。饭店给你,矿算我的,反正开矿的本钱已经回来了,咱也不算吃亏,我把井口封了,到山里养土鸡去。你看见没有,那些城里人过来吃饭,好多都是冲着咱家的土鸡来的,现在山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老年人养几个鸡子,一般不舍得卖,咱们收土鸡越来越难了。我在山上散养鸡子,首先供应饭店,多余的呢,在省城的集贸市场开几个摊位,生意差不了!”

芦利分得个现成的饭店,芦山则要重打鼓另开张二次创业,大哥够对得起他了。芦利当然没话可说,推辞了几句,见大哥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

芦山在山里放养的土鸡,在省城的销路很不错。几年下来,他的收入不比开饭店的时候少。然而,由于国家经济发展所需,煤炭价格一路飙升,最高竟然卖到了每吨八、九百元!

看着别人家的煤矿日进斗金,一向沉稳的芦山,也眼馋。那天,他找人把盖在井口上的钢板挪开,打开井口下去一看,不禁大喜过望——矿井里的水不知何时早已退得干干净净!

芦山很快就组织人员开始挖煤。这时候煤炭正紧俏,三班倒连轴转挖的煤都不够卖,人民币淌水一样哗哗地往芦山的腰包里流。

那天,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芦山突然接到芦利的电话,“大哥,我在咱爹这里,你快过来一趟。”芦山心头一紧,怕是爹那边有什么状况,忙风风火火地赶到家:老爹好好地躺着呢,芦利在爹床头坐着,一声不吭。

一头雾水的芦山忙问道:“芦利,咋回事儿?”

芦利没说话。

“到底咋回事儿?”芦山有些着急了。

芦利霍地一下站起来,说:“哥,今天当着咱爹的面,你说说,煤矿的事儿你是不是给我下了套?”

芦山懵了:“当时是出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龙王爷啊,拿大水给你设套?”

“不是那个,是分家。你把饭店给我,自己要那个出了水的烂矿,还说什么用那个院子养鸡,这几年我还真是信了。可这段时间我都打听清楚了,你那个工程师朋友现在是国矿的总工,他们去年新开了一个巷道,那个巷道离咱们家的矿不远,他们新开的巷道要排水,因为地下水系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就连咱们家的矿井一起排了。他们要开这条巷道的事儿,你分家时就知道对不对?”

芦利机关枪一样的一段话,让芦山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我这些天忙得要死,还没来得及问他,还以为是今年天旱,加上这些年环境破坏得厉害,地下水位下降的原因呢。”

“少给我来这一套!为了那个矿,我费尽了心血,差点搭进一条命。现在能赚钱了,都是你的了……”芦利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