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杏子的爸爸和妈妈收工回来了。
门前杏树下,落了很多熟透了的杏子,母亲很惋惜地皱了皱眉头,弯下挺着大肚子的腰身,一粒一粒地拾了起来。
爸爸说:“我把熟透的摘下来吧。”
说着进屋拿了一个布袋,爬上树,摘起杏子来。
杏子妈妈继续在地上艰难地拾着杏子。
忽然,妈妈感觉肚子一阵剧痛,对爸爸说:“我肚子疼,想回去歇歇。”
爸爸说:“莫非是要生了?我去后院叫妈来。”说着,溜下树,一路小跑地去找杏子奶奶了。
等母子俩吭哧吭哧地赶到时,杏子妈妈已经生了。
奶奶说:“真快啊!”
抱起孩子一看,是个女孩。
爸爸说:“妈,你给孩子取个名吧。”
奶奶透过窗户,看到门外的大杏子树,说:“小名就叫杏子吧,大名叫张杏。”
这天是1977年农历五月初二,正是麦黄杏熟的时节。
时光飞逝,1995年夏天,杏子参加高考,考上了淮南矿业学院矿山机械专业。
四年后,杏子不仅拿到了大学毕业证,还获得了宝贵的爱情,跟一个陕西小伙确定了恋爱关系。
杏子是河南人,杏子可以回平顶山,那里有许多的煤矿,但杏子的对象李勇去不了。
李勇说:“我们一起去鄂尔多斯吧,那里发现了大煤田,正在建很多大矿,搞煤炭的大有前途。只是条件艰苦了点,那里是毛乌素沙漠腹地,冬天很冷,常有风沙。”
杏子平淡地说:“别人能活,咱就能活,咱又不比别人精贵。”
两个人一起去了鄂尔多斯,进了同一座煤矿。
李勇是学采煤的,去综采队当了技术员,杏子当了机电队技术员。
那是1999年,正是煤炭行业最不景气的时候,很多煤炭专业的大学生都下海了,他们认为煤炭是夕阳产业,没希望了。
很多工人也走了,井下缺乏大量劳动力。
矿长召开全矿动员大会,号召大家一起想办法招聘工人,并承诺,谁招来一名井下工,奖励一千元现金。
矿长还说,都说煤炭是夕阳产业,那是无知,在中国,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煤炭还是能源支柱,曙光就在不远处。
杏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杏子主动请缨,回到自己的老家,大别山深处的那个小村子,走村串户地游说:鄂尔多斯的煤矿很好,都是大矿,都机械化了,不用人出力,也很安全。表现好的,三年就能转成正式工人,更好的,还能提干当领导。煤矿虽然暂时有点困难,但工资还是有保障的,每月20号准时开工资,还给交五险一金。这是进矿的最好时机,等到效益好了,普通采煤工每月挣两三万都有可能,到那时花钱你都进不去。
老家的村子很穷,大家都靠外出打工养家,其他行业也不景气,很多打工人忙了一长年,也就挣个万把块钱。
连杏子的亲弟弟山子都去了,又有杏子在,怕什么?!
一下子报二十多人,这其中,有一半是光棍,这些人是抱着“闯关东淘金”的心态去的。
杏子的成绩最大,光提成就两万多,杏子一分也没要,都给了招来的老乡们。
三年以后,煤炭业的春天果真来了,井下采煤工真能开到上万的工资了,包括山子在内,十几个表现好的人转成了正式工。
这些人,每家都盖起了两层小洋楼,那是杏子那个乡第一批成规模的楼群,在豫南的青山绿水间,很显眼。
有了梧桐树,就能招来金凤凰,这群二三十岁的光棍们都找到了媳妇,并把她们带到了煤矿。
十五年以后,杏子当上了机电科长,李勇当上了矿长,山子当上了采煤队长,跟杏子来的那一批人,好几个当上了副队长。
他们都在鄂尔多斯最繁华的城区康巴什买了房子,还是同一栋楼,这栋楼外墙上写着30号楼,杏子和他的老乡们都叫它张湾村。
杏子老家的那个村子叫张湾。
按经济能力,杏子完全可以住独栋别墅,但杏子不,杏子还是选择了30号楼,杏子喜欢和自己的乡亲们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