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任性(4)

大闺女已经打听几遍了,在五百亩小区就有一个合适的,就是38栋姓江的那家。江老师去年心梗去世了,他从汴西湖救上来那个叫雪姐的,年纪也不算大,也退了休,正没着没落的呢。像壶爷这个家庭背景和这个条件,她应该是求之不得的。

大闺女把38栋那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后,来跟壶爷过话了。

壶爷正在汴西湖边散步,累了,在小道旁的休息椅上刚坐下来,大闺女就找过来了。

“伯,又来散步啦?”

“不走走,弄啥?”

开篇不是太顺溜。

大闺女知道壶爷的气儿还没消完,就去帮壶爷弹去外套上的尘土,边弹边嗔怪地说:“伯,咋说也得找个人照顾着您。”

壶爷没回应,他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伯,不怕您烦,俺还得给您提找伴儿的事。”

“俺还能活几年?别折腾啦。”

“这话说的,就凭伯这身子骨,咋着也能过百岁。”大闺女话头一转,“咱村二力他妈,过年都一百零七了,眼不花,耳不聋,还能烧锅做饭哩。”

“能跟她比?”

“咋不能?如今咱吃喝不愁,要是再有个人在跟前,还怕熬不过她?”

壶爷没有再搭话,他的脑海里,剩婶的影子忽闪了一下。

大闺女见壶爷没有反应,把话引到了具体事上说:

“咱小区38栋江老师,您知道的。”

“知道,他去年走啦。”

“是,那女的还没走呢。”

壶爷多少知道点儿这件事,那个女的不赖,心好,人也不显老。他在小区里偶尔碰到过一两回,她家遭了横祸,寻短见时被江老师救下了,一直待在江老师家里,听说要办喜事了,结果,江老师心梗走了。

“这女的,命怪苦呢。”

壶爷自言自语了一句。说罢,他的脑海里又忽闪了一下剩婶的影子,接着,他又咕哝了一句:“都怪苦哩。”

“咋都怪苦?还有谁?”大闺女问

“谁?那女的呗。”壶爷含糊着答。

“那,就这样说,俺找人去说合说合。”大闺女欣欣然。

“说合啥?咱热乎,人家也不一定乐意。”

壶爷不想再说这些个话题了,他起了身,对着大闺女说:“把你那一家子人照顾好就中啦,别再操俺的心了。”

大闺女没有放弃的意思,她把壶爷送到小区门口,还不忘嘱咐壶爷:“伯,您老等好吧。”

壶爷没有在意大闺女丢下的话,他烦乱的心思,经大闺女这一提,倏地就像打开了一盏追光灯,一下子把他始终不敢面对的问题赤裸裸地呈现了出来。

壶爷这么多年纠缠不清的,不就是他跟剩婶这个事嘛。

要依着孩子,那就别在这上面费脑筋了,趁早断了这个念想。要依着自己个儿,就立马向孩子们挑明态度,赶紧回去找剩婶,把事儿办了。这辈子都是为孩子们活着,临了也得为自个儿留几天吧!

壶爷扬起脸,看看天空,天空瓦蓝,白云片片。他长叹一声,这辈子,俺也任性一回!

壶爷摸摸衣兜,儿子给他买的老年宝手机还在,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剩婶的电话。

当天,壶爷就搭上了回老家的大巴。

在车上,壶爷跟大闺女通了个话,他的声音很大,也很坚决:“妮儿,跟你兄弟妹妹言一声,俺回家了,去接你剩婶啦。”

手机通着,里面没有答话,静悄悄的……

五百亩小区里,壶爷那套一楼带院子的房子空了下来,院子里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还有金黄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