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一唱(4)

冯志丽瞅着她曾经的男人眼睛:“你说实话,你爱过我吗?”

王珣说:“女人一天到晚就爱不爱啊,都土埋半截子了还谈论爱不爱,幼稚不?这玩意儿说一辈子也说不清楚。现在我遇到困难了,孩子的房子款,我尽我所能,还是不够,这个世界上,能无私地帮助我儿子的人,只有你了。”

冯志丽说:“让现实教训你一下也好,省得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还是赚你自己能赚到的钱吧,孩子的钱,你不用操心了,我给孩子打款。”

王珣的眼睛亮了一下,说:“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多钱,你真会过日子。”

前妻瞅他一眼说:“我也是吐沫星子蘸着粉笔灰当饭吃,课余时间给学生补课,从来就没有休息日,我容易吗我!”

王珣说:“你真能干,不过你放心,我再租一套房子,当教室用,再赚点儿钱,日后孩子结婚生子用钱,我出。”

冯志丽说:“事已至此,也别上火了,你是孩子的爹,火坏了身体,还是儿子的负担,也是我的负担。我是替儿子心疼你,那边’总裁要是不要你了,我的房子里还有空房间给你住。”

如果没有婚变,两口子齐心协力地办补习班,赚的钱足够孩子买房子的全款了,现在孩子还得每月还那么多的房贷。

但是,没有如果了,人生总有一些事情,是个人无法把握的。

王珣说:“孩子的东西收拾一下,放你那里吧。”

俩人一边收拾儿子屋子,装箱打包,做好标记,一边回忆孩子成长中的点点滴滴,说到孩子小时候那次去乡村姥姥家,看见路上的羊粪蛋,不知何物,捡起来揣兜里,饭桌上往外掏,手小拿不住,羊粪蛋在饭桌上弹跳着奔向了菜盘、饭碗里,把全家人搞得鸡飞狗跳……冯志丽说:“当年捡羊粪蛋的小子如今独在异乡,不知道是否捡过城市的‘羊粪蛋。”

王珣本想大笑,听了冯志丽的话,愣了一下,笑的欲望一下憋回了。到了后中年,孩子长大成人,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就轻松愉快过日子,但是,孩子长大了还有别的事需要解决,人生就是一个不断解决麻烦的过程。

不觉收拾到凌晨一点,王珣说,住下吧,在我们仨的家里住最后一夜。

冯志丽听了眼窝有点潮湿,她心里既渴望又纠结,站在洗手盆前整理头发。王珣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洗洗吧。”

冯志丽点点头,推他说:“我自己洗,你先出去。”

王珣说:“我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避讳的。”冯志丽还是把他推出了浴室,自己洗了澡。重新躺到一个被窝里,俩人都很激动,亲密行为再次让俩人亲密起来。

早晨醒来,冯志丽就钻到王珣的臂弯里,说:“你属于出轨了啊!”王珣转头吻她,紧紧抱着她,不做声。冯志丽抽出嘴,继续问:“你到底是爱她多一些,还是爱我多一些。”

王珣说:“又来了!”

冯志丽又问:“她和我有什么不同呢?”王珣不答,一跃而起,说:“我去买油条豆浆,咱俩吃完得搬家。你再躺一会儿。”

冯志丽说:“别买了,昨晚剩那么多,热一热打扫了得了。”王珣就去热饭,吃完早饭,从网上叫来了货拉拉,把儿子的东西搬上车,冯志丽也随车一起走了。

王珣的心又一次空了。

他洗了把脸,打电话叫搬家公司的人来,指挥他们把钢琴搬到出租屋,把挂在墙上的帕瓦罗蒂巨幅照片摘下来,挂到出租屋里,屋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王珣把前妻送的两罐蜂蜜和装衣服的袋子放在他的中华车里,感到特别悲凉。车没换成,口袋空了,身外之物也这么寒酸。奇怪的是,他突然想起上大学时排演《红楼梦》,贾宝玉的一句台词:“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化成一股烟,一阵大风,吹得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他想到自己死了的时候,就剩一堆骨头渣子,那些奖项,那些名声,还能在世间存留多久?

车上,王珣接到陈嫣电话,让他晚上来小馆吃饭。他说好,等他把衣物送到家里的。到了陈嫣的家里,陈嫣的妈妈在,陈嫣爸爸去世了,老太太一直跟陈嫣住。70多岁了,还能每天给陈嫣做饭吃。

王珣把蜂蜜拿出来放到冰箱里,说:“妈,陈嫣总应酬,这俄罗斯黑蜂蜜,你记得给陈嫣冲水、解酒。”

老太太说:“陈嫣没嫁错人,有你心疼她,我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