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似刀,暴雨如箭。
秋意就像一片树叶左右摇摆,仿佛随时都能被狂风骤雨席卷而走。
她暗暗懊悔,早知道这样,下午的时候就该在通州城里住下。奈何她赴京心切,就没有顾及阴沉的天气。谁知道,竟然下起了暴雨。如今,身处荒郊野外,就算后悔也于事无补。她只有借着闪电的光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前面竟然有一座土地庙。她大喜过望,疾步走了过去。庙门已经被摔打得只剩下两个半扇,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破旧的所在。可是,在如此天气之下,能有这样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她走入庙阁之中。整个寺庙,只有这一处房间完整,其余地方都是残垣断壁,根本没有立足之处。她来到正堂,正欲找个地方坐下,忽然听到一声断喝:“谁?”她一激灵打了个冷战,随之拔出宝剑,挡在自己面前。一瞬而过的闪电在剑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给了她些微的勇气。
他们在一瞬间看清了对方的身影。对方缓和了口气:“敢问小哥可有火折?”秋意顿时放松下来。原来跟自己一样是过路人啊。她回答说有。对方惊奇地说:“原来是位娘子,在下失礼了。”
秋意从包裹里找出火折,因为用油纸包裹着,如此暴雨之下,竟然没有湿。
火点着了。秋意看到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粗豪汉子,神色委顿,斜倚在桌腿旁边。秋意用剑将桌子劈开,又在旁边找了一点火引,终于燃起一堆火。
暖意袭来,粗豪汉子脸色有了些许的红润。他望着秋意:“敢问大姐,带没带干粮?”
秋意点头:“有。不过都已经被水泡成了糊糊。”
即便是糊糊,对这位汉子来说,也是无上的美味。粗豪汉子边吃边说。他叫崔登科,这次赴京,是想投奔闯王,他的梦想就是做闯王的带刀侍卫。秋意皱起眉头:“大哥,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话音未落,又一个男子带着满身的雨水走了进来。这人白白净净的,犹如临风的玉树。他先自报家门,姓冯名宗万,然后彬彬有礼地询问能否坐在火堆前?秋意应了声好。崔登科也含笑点了点头。冯宗万便掏出一包牛肉、一壶老酒,招呼道:“大家一起用吧。”
崔登科登时来了精神:“那就叨扰了。”
秋意不喝酒,只是吃了几块牛肉,然后便正襟危坐,微闭双目,养精蓄锐。
崔登科酒足饭饱,想起了刚才之事,便说:“大姐,不知刚才想对在下说些什么?”秋意看着冯宗万,有些迟疑。崔登科说:“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也算一见如故。有话直说便是。”秋意站起身,说:“我其实想说的是,闯王并非明主。”
崔登科霍地站起身:“有胆你再说一遍。虽然大姐于我有恩,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崔某绝不含糊。”
秋意说:“当初家父跟李自成同为驿官。如果当初崇祯皇帝不是心血来潮,将驿站撤掉,李自成还会像以前一样,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他是被生活所迫才举起了义旗。家父说,李自成喜欢奢华和享乐。尤其是听说他进京后,将全部精力放在了陈圆圆身上,便知不妥。奴家未婚夫婿远征是闯王的侍卫。这次奴家是奉家父之命,催远征回家。家父有句话说得好,李自成就是个鼠目寸光之辈,这样的人不可能夺取天下。如果跟着他一直走下去,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冯宗万连连击节赞叹:“大姐言之有理。有人说他是大英雄大豪杰。可你们见过哪个英雄豪杰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自从他将陈圆圆掠走,我就恨不能扒他的皮,吃他的肉。我跟陈圆圆青梅竹马,她是因为家庭变故才堕入了风尘。对我而言,她比我的命还要重要。我知道我配不上圆圆,但是我却知道,李自成也不配。圆圆给我写信,要我救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帮她达成心愿。”
冯宗万的话音未落,崔登科已经出手。他一掌劈在冯宗万的颈部,冯宗万登时晕倒在地。
秋意大惊失色:“崔大哥,你这是干啥?”
崔登科仰天大笑:“我是按照江湖规矩,给闯王一个投名状。”随即又一掌将秋意震晕,狂笑道:“我已将闯王视为毕生的偶像。谁反对他,我就会义无反顾地灭掉谁。因为你们对我有恩,我不会杀你们,只有将你们捆绑于此,等待闯王最后发落。”
崔登科星夜登程,到了闯王府门前,士兵拦住他,说此乃王府重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崔登科说有要事禀报。士兵冷笑:“想见闯王的哪个不是这样说?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争执间,闯王麾下将领刘宗敏出来了,询问究竟,随后颔首道:“跟我来吧。”
崔登科进了会客厅,想到即将见到仰慕已久的闯王,抑制不住地激动。
两个时辰过去了,几个刀斧手冲进来,不由分说,将崔登科砍倒在地。
崔登科忍着剧痛,问刘宗敏为何如此对他?
刘宗敏冷笑道:“闯王府并没有叫远征的侍卫。在如此简单的事情上,你竟然敢说谎,这样的人怎能被闯王所用?”
崔登科道:“那两个人还在通州的土地庙里,押来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刘宗敏冷哼一声:“那两人都死了。”
崔登科面如死灰:“他们怎么会死?”然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头颅已经跟脖颈一分为二。
几天后,李自成的侍卫中,有三个人被秘密处死,他们的小名都叫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