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2)

里正和房主跟着邱良栋来到那户人家,还没进门,先听到一阵哭声。进门一看,却见男人倒在地上,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已经死了。里正连忙将母子二人的绳子解开。那二人惊恐万分,抱在一起,身子还在抖着。里正又点燃了火把,对着井里一照,果然看到井里有两个人,忙着叫人给捞出来,放到一旁,着人看守。现在刚是后半夜,城门未开,只得等天亮再去县衙报案。

邱良栋是人证,不能走开,里正就让他借助的房主陪着他。邱良栋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就跟房主打听那家人的情形,房主就跟他一五一十地讲起来。

那家的男人,就是死了的那个,名叫苏大生,除了侍弄十几亩地,冬天农闲时还做花生酥糖,到附近各县去卖,很受欢迎,倒也赚了不少钱,算是个富户了。但他命运不济,头一个媳妇过门几年就死了,给他留下个儿子叫苏满意。十几年前,他又娶了邻村的小寡妇,生了个儿子,名叫苏满平。在屋里被捆起来的就是那个苏吴氏和她的儿子苏满平。

邱良栋问道:“苏满意咋没在家呀?”

房主说,苏满意的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家里又没别人帮忙,地里的庄稼都快管不了了,苏满意帮他们去拾掇几天。那孩子今年十五六岁了,也是个干农活儿的好手,听说也会做花生酥糖。手巧有啥用,命苦啊,小小年纪就死了娘,这又死了爹。房主又感慨地说,树大招风啊,要不是他家盖了青砖大瓦房,没准儿贼还不惦记他家呢!

邱良栋又问:“那个孩子,苏满平,是苏大生的吧?”房主忙着答道:“是。苏吴氏挺本分的,过门都十几年了,没听说过啥花花事。苏满平也是她嫁过来以后生的,挺像苏大生。苏大生也挺喜欢他!”

日上三竿,知县巩义蓬带着差役们急匆匆地赶来了。听说出了三条人命,巩义蓬给吓得够呛。巩义蓬身材不高,稍有些瘦,但眼睛却很亮,精神矍铄,很是干练。他先带着捕头、仵作进了院子,查看了院里和屋内的情形,又叫来苏吴氏、里正、邱良栋和房主问明情况。房主和里正都是后来被叫来的,说不出啥来。苏吴氏只说被捆在屋里,听得外面响起几声啸叫,苏大生就吓得心惊肉跳,后来就扑倒在地。邱良栋也把他看到的都讲了一遍。巩义蓬得知邱良栋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就安慰他说,案子若破得快,也用不了几天,当不会误他的事。邱良栋想想也是无奈,只得点头应了。

巩义蓬马上吩咐仵作,对3名死者检验。捕头带着差役们找邻居问询,看能不能了解到一些异状。他仰头看着院墙外面的那棵大槐树,问邱良栋:“你说有一个黑影从树上飞下来,边啸着边去袭击这个二哥?”邱良栋道:“那黑影先啸,再飞来袭击的他。”巩义蓬又问道:“那黑影,是什么鸟?”邱良栋说,是只黑色的大鸟,但具体是什么鸟,他却没看清楚。巩义蓬说:“要说敢袭击人的鸟,黑色的大鸟,应该是鹰。”他叫过两名差役,让他们到附近去打听打听看谁家驯着鹰。

仵作也已验完了尸。苏大生没有外伤,也没中毒,眼睛充血,心包胀鼓,应该是吓死的。那两个人,却是溺亡。二哥虽被鸟袭击,脑上有抓痕,但痕迹较浅,不至于死。下面的瘦子,却是先被砸晕,又溺亡的。巩义蓬拧紧了眉头,追问道:“你说什么,苏大生是被吓死的?”仵作说:“是。”巩义蓬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又没被鹰袭击,怎么会被吓死?”邱良栋也不解:“难道屋里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巩义蓬说:“苏吴氏没说发生了什么呀。外面一声惨叫,他就吓得倒在地上,叫他不应,当是死了。”邱良栋倒给气乐了:“苏大生忒也胆小了!”

巩义蓬又让里正来认尸,里正说这两个人并不是村里的。巩义蓬又命差役去查找二人身份。

这边刚安排下去,却听到“咚”的一声闷响。众人扭头看去,却见一个小伙子被门槛绊倒在地,爬起身来,冲到屋门口,往里看着,颤声问道:“娘,真是我爹出事了?”众人这才知道,这个孩子就是苏满意了。苏吴氏却只是哭,说不出话来。苏满意看到他爹躺在地上,就跪下来嚎啕大哭。不会儿,他止住了哭,奔到巩义蓬面前,跪倒磕头,痛哭着说:“请大老爷为我做主啊!”巩义蓬道:“本官自当尽心竭力!”

又过得两个多时辰,差役带回几个人来,说他们的家人一宿未回,特带来辨认。那几位家属一看,就认定两人了。那个二哥名为芦金明,瘦些的叫芦金利,是叔伯兄弟,都是邻村牛尾巴湾的。两个人平素就喜欢偷鸡摸狗,这出去了,也没人当回事,早上没回,家人也不找,直到差役们去找,这才跟着来看看。

巩义蓬说道:“这二人深夜行窃,被鹰扑击,掉到井里淹死了。你们运走葬了吧。”那两家人也不敢说啥,套了马车来,把两个人的尸身拉走了。巩义蓬又看了看苏大生的尸身,觉得再留着也没啥用了,就让苏满意也葬了吧。苏吴氏忽然跪倒磕头,说苏大生暴毙,冤情未明,还是先放几日,等案子破了再葬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