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世民怒道:“当街砍杀,成何体统?都带到大堂上去!”几个衙役过来,夺下了李小四手里的杀猪刀,把他和王班头都带到了大堂上。魏世民问:“李小四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小四说,上午从衙门里当完了差,他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赌友,邀他去赌上两把。他就去了赌场。赌了几把,把身上带的钱全都输了,他回家去拿钱,却见家门紧闭。他觉得奇怪。往常这个时候,老婆等着他回家吃饭,都开着门的。他扒着门缝往里看,倒没看到什么,就悄悄地推门进院,又推门进屋。他老婆听到门响,十分惊慌地从屋里出来。他冲进屋去,见窗子开着,床上丢着一件男人的衣裳。他已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就问老婆这件衣裳是怎么来的,老婆居然说是捡来的。他再一看衣裳,是王班头的,就提着刀去找王班头算账。王班头没在家,他一直等。王班头一回来,说是常敬仁请他吃饭喝酒去了。他再问那件衣裳呢,王班头居然说在柜子里。他让王班头找出来。王班头找不见,他就再无怀疑,跟王班头干上了。
魏世民转向王班头:“你晌午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找李小四的老婆去苟且了?”王班头一指常敬仁:“什么苟且?我跟他喝酒去了。”
魏世民转向常敬仁:“你跟他喝酒去啦?从几时喝到了几时?”常敬仁说:“哪有。我晌午在跟傅员外讨银子呢!”傅员外也说:“对呀,我们俩一直在吵架。”
李小四顿时气红了眼睛,怒吼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他奋力地挣脱开抓着他的衙役去打王班头。王班头狠狠地瞪着常敬仁:“你为啥要冤枉我?”常敬仁装出一副可怜相:“班头说的哪里话?我哪敢冤枉你呀!”魏世民问道:“你的衣裳,又怎么会丢在李家?”王班头说:“这个我确实不知。”李小四咬牙切齿地道:“定是你跟我老婆去苟且,听到我回家开门,翻窗而逃,没来得及穿上衣裳。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不光多占银两,连兄弟的老婆都不放过,我今天跟你拼了!”
李小四冲过去对着王班头一通拳打脚踢。那几个衙役假意去拉架,却趁机也下了拳脚。王班头被打得鬼哭狼嚎。
魏世民大喝一声:“住手!”几个衙役这才把李小四拉开。魏世民怒道:“王班头,你和李小四的老婆苟且,于公于私,本官都要严惩。只怕你不服,来人,把李小四的老婆和那件衣裳带来!”两名衙役赶紧去了。
过不大会儿,衙役把李小四的老婆和那件衣裳带来了。常敬仁“扑通”跪倒,说道:“大人,这件衣裳就是我被劫匪抢走的。这几个衙役就是土匪,你快把他们抓起来吧!”那几个衙役一愣神的工夫,魏世民一挥手,另几个衙役扑过来,把他们按住,上了铁链。
这一被抓,几个衙役就撂了底,原来都是王班头一手策划的。他看当衙役挣不到银子,生活清苦,就跟几个说得来的衙役一道,当上了劫匪。只因他们做得隐蔽,一直没被发现,直到今日。
三、
匪患既除,魏世民格外高兴,特别置办了一桌酒席,宴请常敬仁和傅员外。两杯酒下肚,他感叹道:“亏得常先生好眼力,认出了你的衣裳,认出了劫匪,从而助本官清除了匪患呀。”傅员外却摇了摇头,说道:“哪是这么简单!常先生为除匪患,费尽了心机呀。”魏世民听出这里有故事,就催常敬仁详细说来。
常敬仁这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常敬仁画得好,根本的原因在于他爱琢磨。透过人的外表动作,能看到肌理的变化,故而他画的人物身形和动作才能惟妙惟肖。那天晚上他被抢劫,从那几个蒙面人的动作来看,就不像是做农活的,更像是经常站着当差的。第二天到县衙报案,看到几个衙役,他就断定其中几人是劫匪。但要当堂指证,恐怕谁都不信,这就得从长计议了。
常敬仁到傅员外家聘上了私塾先生,看傅员外为人正直,正适合当配合他的人选,他就悄悄把计谋讲了。傅员外对劫匪也是恨之入骨,答应配合他。于是,就发生了傅员外踢断他手臂的事,那就是为了露富。果然,王班头上了当,决定夜洗傅宅。其实,那袋子里只有一百二十两银子。王班头回去分赃银,数目对不上,底下人必然对他心生嫌隙,为今天的行动打下伏笔。
几天前,傅员外派了手下,借着讨水喝的工夫到了王家,跟王班头的老婆说可高价收衣。王班头这伙人抢来的常敬仁那件衣裳就在他家。虽然不合体,但他本着立规矩的原则,他既然是头,每回抢来的东西,他都要多占一份,所以这件衣裳放在柜子里没用。他老婆看有利可图,就把衣裳卖了,跟他叨叨,他也没在意。
今天晌午,看着他们当完差回家吃饭,常敬仁就开始了行动。他先请走了王班头,这样才能给王班头留出“作案时间”,又让赌友请走了李小四,这样就让李小四有了“怀疑空间”,再把那件衣裳丢在李小四家门口,李小四的老婆出来望他回家,就捡走了衣裳,怕丢衣裳的人回来找,她关上了院门,这样才会刺激李小四往那方面想。李小四果然入瓮,被刺激得几近癫狂,终于出现了街头追杀那一幕。
大堂上,李小四说出了王班头藏银的事,那几个衙役就对王班头暗施拳脚。而没参与的衙役,则无动于衷。常敬仁暗中观察,也就分出了谁是劫匪,谁是衙役。魏世民让衙役拿来那件衣裳,自然就铁证如山了,王班头他们无可抵赖。
听常敬仁讲完了,魏世民长舒了一口气,惊叹道:“真没想到,为了剿灭匪患,先生使出了连环妙计。魏某自叹不如,自叹不如啊。”他又倒满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敬给常敬仁。常敬仁一口喝干,而后舒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