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自有海员的苦,海员最大的苦不是值班、晕船,而是寂寞。海员也有海员的乐,最大的乐趣就是钓鱼,其他的休闲方式也有,那叫自我找乐,比如我,养过海豹,是海员中养海豹的第一人。
那年5月初,我随船到达北欧挪威的摩城港。
那是我船第一次来此港,代理还没办好登陆证,不能上岸,没有允许钓鱼的明确通知,我们不会私自在码头钓鱼。所以,我们只能下船在码头上转转,这已经是港口出于对中国的友好感情而特许的了。
我突然发现一个水泥墩与海水的接缝处似有一只大白鼠,仔细一看又不太像,出于好奇,我来到它跟前,那竟是一只海豹幼崽,只有一只脚那么大。小徐说,你要当心,要是有大海豹在附近,你就危险了。我站在高处一望,附近什么也没有,只有海浪声。也许这是一只走失的小海豹。
我抓起小海豹,身上未见有伤。出于好奇,我什么都没想,就将小海豹抱到船上。我不了解海豹的习性,当时又没有网络,便想当然地喂它奶粉。它只是闻闻,根本没有吃的意思。
船长闻讯而来,先看了看小海豹,又看了看束手无策的我和小徐,无奈地说:“海豹能吃奶粉吗?你得喂鱼啊!”
我茅塞顿开,赶忙从冰箱里取出留作钓鱼用饵的鱼肉,切成碎块。别说,小家伙真的张开嘴了,看来它是饿坏了。我们分析,它应该是跟母海豹远游时走散了。
我把浴盆洗干净,用卫生间的海水龙头注入海水。我把小家伙放到水里,它便快活地游了起来。
小海豹一天天长大,我发现它很聪明,就训练它跳跃、翻跟头等动作,它也乐得配合。
我怕远航时食物不够它吃,便在房间的冰箱里储满了鱼,平日里不受船员欢迎的鲅鱼、别人不要的小鱼,也被我拾来收拾干净储藏起来,因为相对来说,鲅鱼的骨和肉容易分开,而且小海豹很爱吃。
十五天的靠泊卸货作业很快结束,我曾为是否放生小海豹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望着汹涌的大海,我忧心忡忡,它这么小,又失去了母亲和海豹群,放归大海能行吗?直到船远离了锚地,我才下定决心将它留在船上。
船开航,南下过北海、过比斯开湾,进入地中海,到意大利的西西里岛装货回国。我晚上工作完毕,一有时间就教它做些游戏,还给它起了个名字——“洋洋”。
风平浪静时,我还抱它到甲板上遛遛,它总是好奇地看着大海,听涛声,还会在甲板上跟在我的脚后追着玩耍,但它一点没有跃进大海的意思,倒好像离不开我了。
尽管我尽量控制它的食量,可是它的体重仍吹气似的疯长,不到两个月就从一只脚大小长到十多公斤,若想让它到甲板上散步,得用上下船的行李车拉着它。它也乐得享受,像个乖孩子任你拉着玩,一点也不吵闹。
船又在外面停了几个港口,到国内已是7月中旬,“洋洋”的体重已增到了25公斤,看上去肥肥胖胖的。它还学会了出门,只要在房间待不住了,就爬到门口敲门,表示要出去玩玩。
有时因工作忙,我没时间看管它,就放它出去自由活动,它在楼梯上摔得直翻滚,却也乐此不疲,且从未走失过。要回来时,它就在门外轻轻地敲门。最通人性的是,我的房间与电台挨着,只要我在电台工作,或者说,它一听到嘀嘀嗒嗒的电报声,就不吵不闹老老实实待在门口,不论时间多长,从来不打扰我工作。
船到青岛北海船厂修船,有人慕名来买小海豹,开口就给500元人民币,这在当时不算少,但被我拒绝了。我有我的想法,我要找机会将它放生,而且要放回它的故乡——挪威的北极圈附近,那才是我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