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捞严格要求要一直保持清洁,不是定时打扫,而是随时打扫,搞得做保洁跟做保安一样紧张。别的都好说,最怕有客人喝多了呕吐。用餐高峰期,我得盯紧了哪桌客人在喝酒,哪条好汉要喝大了,一见他摇摇晃晃走进厕所,我就赶紧去旁边候着,等他吐完,立刻开始清理,一站就是一天。
刚开始的两周,我晚上回到宿舍,腿疼得都睡不着觉。
为了逼自己住宿,我特地选了一家离家最远的店铺,和同事们一起睡通铺。我想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融入这个群体,从细节上去吸收大企业经营的精髓。
生理上的疲惫还不算什么,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心灵上的冲击。一些素质不高的客人,抱着占便宜、使唤人的心态来吃饭,一坐下就对服务吹毛求疵。我轮岗做服务员时,类似的事情见了不少。有些客人还会人身攻击,嘲讽服务员是外地来打工的,没读过书。当然,没人想到眼前低声下气给他们端盘子的小白胖子是个海归硕士。
冬去春来,我渐渐适应了海底捞的生活,在宿舍里闻着臭脚也能一觉睡到天明。方店长却坐不住了,他告诉我,再不收网,他就要被派去日本做大区经理了!那段时间,他干得极其出色,三个月就晋升为北京地区小区经理,如今公司还要再次提拔他。
我再看看郝小胖,他在酱肉店里已经吃胖了20斤。于是当下拍板,三人立即辞职!就这样,兄弟几人再次齐聚一堂,六目相对时,都不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
我在海底捞的苦没有白吃,正是在这里,我萌生了许多开餐厅的具体思路。在海底捞,我见过许多夜里独自一人吃饭的年轻人。当时想,如果为这群人创造一个单独用餐、无人打扰的环境,一定会大受欢迎。原本我就想做面向年轻人的餐厅,这下彻底敲定了业态:“一人食”友好。
开店提上具体日程,首先要解决资金问题。我和小胖向家人张口,一人凑了一半资金。早在我筹备的半年间,曾经给我妈看过两次方案,请她提意见,每次都被否决了,她也不说具体原因,只说我“干不了这事”,还劝我找份稳定的工作。等我去完海底捞回来,她态度就不一样了,我这才明白,她之前是不相信我能吃苦,不相信我下定了决心。
菜肴方面,我和伙伴们商量好了做面食,还有什么比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更能带给人温暖呢?由于做的是快餐,又期待能做成连锁品牌,菜品制作的标准化就成了关键。我一直认为,谁能解决中餐味道标准化的问题,谁就能引领行业潮流。面条在制作标准化上具有很大优势,从浇头、汤头的炒制和炖煮,到面条的配比、煮制时间,都能精确到一毫一克、一分一秒。
考虑到新店开业,我们只制定了一份简单的菜单,总共七款汤面加拌面,想等站稳了脚跟再扩大生产。每道面都尽量吸收各地特色,比如:牛脊髓麻婆豆腐面、担担乌冬面、麻辣小龙虾拌面、山海八珍面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中式小碟凉菜、日式炸货小吃以及西式甜点饮料,走“融合菜系”的风格。
定好菜单,接下来就是找店铺了。我们运气很好,在建国门友谊商店找到一家铺面,位置不错,价钱也很合适。店铺空间方正,很少柱子,基本算是毛坯房,这样很方便进行改造。
装修期间,我每天骑车50分钟去店里盯现场,装修队都说没见过这么勤奋的甲方。
餐馆装修完成的那晚,我站在门口,抬头仰望天空,内心澎湃。宽阔的长安街上车水马龙,对面的英皇大厦霓虹璀璨,旁边一座崭新的外交公寓也即将落成。我雀跃地想,说不定未来的顾客就是刚刚与我擦肩而过的人。
刚开业的前两个月,店里生意出人意料地好。营业第三天,客人就开始排队了,中午几乎天天爆单。全店十个员工都忙得连轴转,最发愁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春节期间,我们趁势推出了古法酱肉礼盒,抢购那叫一个火爆,每天全体加班到夜里两三点才能保证供应。
那段时间,店里每天营收能到七千至一万,人工成本每月人均七千,基本实现了开支平衡。要知道,餐厅一般都要养半年才能打平,但我们两个月就实现了。
我一度以为,生意已经做成了。
但接下来的半年,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离我的设想。我时常反思为什么,归根结底,还是把创业想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