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与小溪的对话

巍峨是大山的肖像,威严是大山的华装,大山常以巍峨和威严,显示它至高无上的存在和生命的永恒。

跳跃是山溪的形影,嬉闹喧哗是溪水的性格,她唱着歌儿从大山脚下流淌而过,大山觉得她有点玩世不恭。

大山说:“你不能安静点吗?”小溪说:“那我的生命就结束了。”

大山不以为然:“你姐姐也是水,她庄淑贤雅,像个大家闺秀,你怎么总是疯疯癫癫地乱蹦乱跳?”

小溪回答:“她是被你锁在山环里一泓漂亮的死水,永远流不出山峦的闺帏。我不喜欢做姐姐的叠影。”

“湖里有片片白帆,”大山说,“还有游人的彩艇。”

“可是姐姐快乐吗?”溪水询问大山说,“我怎么总听不见她的歌声?”

“她日子比你过得安闲多了,”大山以洪亮的声音回答,“多少游人流连忘返,多少照相机为她的倩影拍照。”

溪水在乱石中跳蹦着,咯咯地对着大山笑了:“她自由吗?她能像我这么无拘无束地撒欢吗?她知道山外世界的色彩吗?她……”

大山怏怏不快地打断了小溪的话:“你要的是哪家的自由?你疯疯癫癫地要流淌到哪儿去?你既生在大山脚下,就该有山的遗传基因,我站在这儿一动不动,与天上的日月星辰为伍,已然有几千年了。我看见只有咱们这座大山的后代,最安分守己,最克己让人,最文明古老,最恪守山规。”

小溪依然笑着,一束束浪语向大山提出质询:“您是挺高的,高得可以和天穹媲美。可是您看见月亮上有飞船着陆过吗?您看见过您头顶上的‘太空行人吗?”

大山仿佛得了聋耳症,反问脚下的小溪说:“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月亮上只有捣药的兔儿爷和嫦娥,什么时候有过’飞船落脚?几千年来,除了太阳、月亮、星星和云彩出现在我头冠之上,再没有别的东西比我高了,哪儿有过什么‘太空行人?”

“您确实是太老了。”小溪的歌声里出现了几分忧伤,“只知采昔日天地日月之精华,不知吮今日宇宙天穹之甘露,这样下去,您的灵魂会枯萎的,直到没了大山的魂魄!”

大山愤怒了,向小溪狂吼道:“站住——你给我停下奔跑的脚步。”

小溪被大山的施威吓哭了。每束跃起的浪花,都是她晶莹的泪雨。是的,她生于斯长于斯,山表里不断奔涌而出的泉水,是生养她的母体;沟壑中挡路的嶙峋怪石,又赋予她一往无前的勇气。但是,像远祖大山那么僵直、一动不动地站立,与其说它活着,不如说它已经死去。因而,她泪花飞溅地向大山告别说:“不,我没有姐姐的安分,我向往山外的江,山外的河——我要和流淌着的大江、大河并肩挽臂,在流动中燃烧自己,发热、发电、发光!”

大山急了,向小溪发出最后告诫:“你知道吗,大江大河最后的归宿是大海,那你就完全没了’大家庭‘山不可移的本性了!”

“只有流动的东西,生命才能永恒。”小溪的泪雨化作摇撼山岳的涛声,“再见吧——我的远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