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太长,战乱太多,苦难太深,没有哪一种纯粹的遗迹能够长久保存,除非躲在地下,躲在坟里,躲在不为常人注意的秘处。因此,大凡至今盛传的历史胜迹,总是具有生生不息、吐纳百代的独特禀赋。
南漳的众多山寨大多建于清朝嘉庆年间(1796年—1820年),确切说是对付“白莲教”。
白莲教是传统中国社会秩序解体过程中的一个小产物。
在《清史》中,可以看到白莲教首领姚之富一次、张汉潮两次率军进入南漳,清军多次从宜城、荆门、房县、保康等地将白莲教撵入南漳山中,在峡口、巡检、东巩、长坪、菩提河等地与白莲教作战的记载。强人的出现成为天下和平的障碍,当强人转换成英雄的面目时,强人的强悍就演变成了强权社会的基本秩序。
春秋寨抵御了白莲教七天七夜的进攻,磨盘寨是在白莲教对当地居民肆意烧杀后被迫兴建的,连营十余里的白莲教对险固的神峰寨放弃了攻击……说明山寨在对付农民起义军方面确实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从一开始山寨里的人就决定对抗,面对滚滚而来的黄尘,山寨在扎下根基时就已经埋下了抵御强人的种子。
东巩莲花池村大岭子寨的石碑碑文记载:明末农民起义时,当地人曾在该地建寨避匪。垄子寨的碑文记载,该山寨始建于吴三桂叛乱时期,吴三桂叛乱发生于清朝康熙十二年(1673年)。康熙十三年,叛乱大军自湖南常德攻陷湖北松滋,一度势头强劲。错估形势的襄阳总兵、原郑成功的裨将杨来嘉于谷城叛变吴三桂,郧阳副总兵洪福响应杨来嘉,他们拥兵数万,占领了保康、房县、竹山等地。康熙十四年攻打南漳时,一度被总兵刘成龙击退,后占据了当时南漳的天门、兰山、鸡公等铜寨和马良坪。康熙十五年三月,清军攻破杨来嘉在南漳的大本营灵机寨和天门等山寨,“立垒掘壕,骑兵不能冲突”。
卧牛寨地处南漳、荆门、当阳、远安之要冲,依山而建,整个石城墙长有十二余里,全部由块石垒砌而成,山寨内团山寺的寺门中央的高地上设有点将台,置有直径一尺的旗杆座。左边有4000多平方米的演武场,大约能容纳3000步兵的操练;右边是直径80米的圆形阅马场,操场周围有3层看台,每层宽2米。西门边另有一个能容纳500人操练的中小型操场。加之卸甲垭、饮马槽等的存在,说明它是一座巨型的军事山寨。这么巨大的山寨不大可能是老百姓的自发行为所能建成的,也不是一般的“流寇”“山寇”的力量所能达到的,可以说它印证了“中国文化遗迹带有历史的层累性”。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在莽莽苍苍的荆山山脉里,这些山寨雄踞在群峰之巅,扼守着兵家必争之地。它们是谁,为何而修建?为什么密布在南漳山区?至今依然是谜。
三、
每一位见证者,也许只有将我们放回到那个动荡的年代,才会明白今天的风景。
盘根错节的历史,在摩肩接踵的拥挤之后,我们是否会被看见所感动?
曾经多少次改朝换代的血雨腥风里,都打上了它不可磨灭的历史烙印。凝望千年古寨,已不见英雄立马,转身离开时,不禁心生感慨,竟也偶有所得,于是仿古附和:英雄置酒绘山河,血雨腥风岂奈何。
南漳古山寨是历史的星空,星罗棋布,群星璀璨,给后人留下巨大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它纵横政治、军事、社会、历史、宗教、建筑、文化、艺术等诸多领域,也留下了众多的谜团和悬念,带给人无尽的思考。
山前有秋水长天碧色,水边有落霞孤鹜之飞。
只有水,无论风来还是不来,它都活着,而且一直年轻。即使水老去,也是映照过山寨。任凭风轻轻吹过,悬壁之山寨在水中动如脱兔,寂寞古松,残破石墙,万籁寂寥中一声鸟啼,唤起许多幽情,这地方牵动人心的东西很多。
阳光下古山寨安谧祥和,画廊恬然于林木山脊。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落。望山岭之馥郁,积谷壑之空灵。娟丽但质朴不失,活泼而娴静犹藏;山岚苍茫可以壮气,水韵优柔自然秀人。倚碧枕流,想象四季代序:春日草叶泛青沿古寨墙脚破土,为的是夏日铺陈出五彩缤纷;秋日细流如梳,婉约妖娆,山峦铺金,层林尽染,为的是冬日霜露晶莹,衬托出古寨穆如清风、云高气肃。
“仰望碧天际,俯瞰绿水滨。寥朗无涯观,寓目理自陈。大矣造化功,万殊莫不均。”(王羲之《兰亭诗》)当我们凝视着辽阔而明朗的世界,真理自然呈现在面前,一切存在之物都蒙受着造化的恩惠。
如今的南漳古山寨,已经超越了俗世的荣辱与利害,乃是一种从容的、自如的和富于诗意的生命姿态存在。
当一个面对生活茫然不知所措的人,只要走进南漳的古山寨,面对一切想想一些历史上的东西,也许,答案会非常明晰: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