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长篇小说)(6)

葬礼办完的当天夜里,刚子发了急病,心口疼得喘不上气来,脸色都变灰了。他媳妇跑来找濮瑜,说刚子可能不行了,要濮瑜一定救救他。濮瑜听了症状描述,带上急救包就跑到了刚子家。她给刚子用了硝酸甘油和大剂量的阿司匹林,同时指导身强力壮的邻居为患者做心肺复苏,并转送县医院。

第二天早上到县医院时,刚子症状已经转轻,医生听了经过说:“你们是身边碰上了明白人,若不然患者也许就没命了。”

刚子媳妇拉着濮瑜的手说:“多亏了濮阿姨,我家刚子遇到现世观音啦。”濮瑜拍拍她的手腕转过头对大家说:“我专业是心脏内科,退休后还干过几年全科大夫。今后大家如果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或者想要了解点什么医科问题就尽管来找我。不要客气,我们是老乡嘛!”

老陈在濮瑜的院子里整整忙了四个月,这座题为“青春”的花岗岩雕塑作品终于完成了。两米多高的雕塑坐西朝东,身后的背景就是那片茂密的白桦树林。

老陈来的时候正值仲夏,第一次看到这片白桦树林,他说这要远比列维坦笔下的那幅挺拔、大气。濮瑜知道印象派大师的那幅旷世杰作,早在选房那天看到这片树林时就想到了。她觉得这片树林做“青春”的背景恰如其分,四季周而复始,但对那些白桦树来说永远都是青春季,那些不断变化的树影和色彩只是她们更换了青春的装束。

已近寒露,秋风把白桦树的枝叶吹得沙沙作响,那声音仿佛是阵阵海潮般青春的律动。洁白的树干、鲜黄的树叶、湛蓝的天空,还有蓝天下那尊棕灰相间的雕塑,秋的韵致就在这样的色彩中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雕塑完成后濮瑜和老陈还特意在院子里举行了一场庄严的揭幕仪式。随着雕塑上的红绸布被二人缓缓拉落,丁聪以及和他一起牺牲的人就屹立在这片澄澈的蓝天之下了。金色的秋阳照得他们浑身都在熠熠发光。花岗岩的原色掩不住他们的浑厚健美和意气风发,他们神态不同、身姿各异,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十一张或刚毅或清纯的面孔无不彰显着蓬勃的青春与活力。

棕灰相间的花岗岩让他们的青春成为了不朽。

满脸是泪的濮瑜声音低沉带有几分战栗:“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我是濮瑜,欢迎大家回家!”接下来就是她的轻声抽泣,老陈也在一旁陪着默默流泪。

少顷,濮瑜擦着眼角把头转向老陈:“谢谢你啊老陈,让你没日没夜地劳累了那么多天,真心感谢你。你让他们的青春成为了永恒。这雕塑对你来说是作品,对我而言就是心的归宿,未来的日子我就又生活在他们中间了。感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永久的归宿。”

老陈大手一挥:“说感谢的话就无聊了。要是真的说感谢倒是我要感谢你,你让我知道了人会变老,但不变的是每个人心中那块情感的圣地。”

这里还运行着一天一趟的绿皮火车,开到哈尔滨走走停停大约要用八九个小时。老陈要乘这班火车赶到哈尔滨,然后搭第二天早上的飞机返回上海。濮瑜说这班慢车在路上时间太长了,建议老陈在牡丹江下车去转高铁,这样可以缩短近二分之一的乘车时间。老陈说算了,倒车太麻烦,不如就这样一路观光吧,也正好多领略下黑龙江的秋色。

行前老陈还去看了下在家里养病的刚子,感谢他在自己做雕塑创作时帮忙。刚子说,陈叔叔太客气了,比起濮阿姨救我那真算不上什么。

在车站外候车的时候,老陈给刚子发微信道别,可能刚子觉得文字输入麻烦吧,连续回复了几条都是语音。

濮瑜只隐约听了一句:“濮阿姨那么好,为了她,你也要再来呀。刚子祝福你们,也代表所有的乡亲们祝福你们。”

冬季在皑皑白雪和近乎透明的蓝天下清冽又漫长。随着春风吹起,日光下的白雪渐渐变得暗淡了。又过了一阵,门前那条小溪的冰面上泛起了涟漪,下面不时有一条条冷水小鱼在隔着冰窗向外张望。

过了清明,地表的土都基本化透了,空气里充溢着春天的气息,大地也即将迎来播种的时节。

濮瑜一大早就去了镇上。这两天问医看病的人多,弄得她脱不开身。刚子已经帮忙把院子里的地弄好,她急着去种子商店买各种蔬菜种子,有的回来还要育苗,种地是讲究节气的,不能错过。

回来推开院门,见西院的雕塑前立着两个人影,雕塑的基座上还摆放着一束鲜花。两人听到声音回过身时不由让濮瑜惊喜万分:“天哪,哥哥嫂子,怎么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