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刚左右望望,像在察看周围的险情,目光中都有警惕神情了。现在,两个人站立的地方几乎是一个死角,他们的身前身左绷着铁丝网,把他们跟那片茂密的杂木林隔了开来。他们的身后是一垛高墙,身右是他们刚才走上来的那条窄小水泥路。成刚说,就是你制造了险情。
成刚摸出手机,让小虎看里头的一个截屏。那是蓝海赤裸着的身体。这个截屏是小周发给成刚的。当小周告诉成刚它的出处时,成刚立刻打开了跟蓝海相关的一个群,可里面已不见有关蓝海的视频。不知被谁删掉了。不过,即使以最快的速度删掉,这样的视频只要一上网,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眨眼工夫,它也传播开来了,不晓得被多少人截屏了——这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却又让人啧啧称奇。
最初,成刚很想知道有多少人截屏了蓝海的这个视频。很快,他不关心有多少人截屏了它,他关心删除这个视频的是普通人还是网警。又很快,他认为网警第一时间发现它并删掉它的可能性不大。可好事者会在朋友间的私聊中转发,这样,网警发现的可能性就大了。网警一旦发现,就不会到此罢休——这也是成刚他们这个行业里有一个不成文规矩的原因,这个规矩就是:他们止于恐吓。恐吓不成,他们就放弃。
可这一趟,小虎违反这个规矩了,也让成刚晓得他违规了。本来,成刚可能要等到警察寻上门后才晓得。可小虎在把蓝海的视频朝外发送时告诉了小周,小周就在第一时间截屏了。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小周截屏有啥用呢?截屏后发给成刚有啥用呢?除了让他感到气愤之外,还有啥呢?
在杂木林边,因为气愤,成刚感到自己的胸口鼓胀了。有一瞬间,他认为他对这件事情是反应过度了,可望着小虎面孔上有些桀警不驯的神情,他胸口的鼓胀还是难以平复。成刚说,做啥要这样呢?小虎说,我气不过,这个人有头有脸,还这样。
成刚感到身体在微微发抖了。小虎又说,这人太可恶了,浪费了我们这么多功夫。成刚说,我并不是想对你表明我思想很好,我只是想问你,你忘记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了?
确实,在成刚这一行,不要说付了“消灾钱”的,就是那些不付的,成刚他们最后也没有添他们麻烦。他们,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既然不利己了,也就不损人了。可是,这个秘密,或者说规矩,是不能公开的,公开后,他们的这口饭就吃不下去了。
说到底,这种“息事宁人”式的规矩,也是为了自身。成刚又对小虎说,你把这东西发出去,就是在发我们自己,就是在向公安提供线索。小虎说,公安来了?
成刚的脑子“哄”地响了一下,他伸出拳头,搠向小虎。小虎趔趄着倒向身后的墙壁,然后,他一个前冲,像是背部受到了墙壁的反弹,又像是要向成刚反扑。可小虎迅速立停,瞪着成刚,说,看在你把我从老家带出来的份上,我不还手。
小虎话音刚落,成刚的右拳又搠在小虎面孔上。小虎两只手捂住面孔,他的喉咙头咕噜一记,像有啥话在那里滚了滚,又被他咽下去了。
成刚开口了,声气竟然变平静了,他说,我们的目的不是搞臭他们,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们应该是我们合作伙伴,合作不成,也不是他们的错。
成刚说罢,转过身来。
成刚在等了,也不再跟小周和小虎联系。可要等的人却一直没有来找成刚。吓丝丝地等了一个多月后,成刚重新喊来了小周和小虎。
小周穿着得很时髦,也很性感,上身的牛仔衬衫敞开着,露出里头的一件紫色铆钉打底衫;下身着裸色雪纺短裤,短裤上还有着金属亮片。她笑盈盈的,这笑像是在告诉成刚和小虎,不愉快已经过去,三人团队的合作又要起航了。小虎面孔上也望不出有啥不开心,斜靠在桌子上,等着成刚开口。成刚说,尽管一个多月过去了,好像也没有啥事情发生,可我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小虎张张嘴巴,想说啥,却没有出声。就这样,成刚发觉小虎的门牙没有了。成刚也张张嘴巴,同样没有说出啥。小周对成刚说,这一个月来,尽管你没有召集我们,可我和小虎没有等,小虎又联系上了几个人,让我添加了他们。
三人团队里,小虎还有一个工作,就是物色人。他有令人刮目的能力,如能搞到一本几千里外的某单位的通讯录,然后交给小周,让她根据上面的手机号,试着去逐一添加微信。成刚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歉疚。他的目光又落到小虎面孔上,小虎似乎望到了成刚的那份歉疚,落开嘴一笑,对成刚露出缺了门牙的嘴洞。成刚的右手放到小虎肩胛上,抚摸了几下。小虎似乎很享受成刚的抚摸,又落开嘴笑了。成刚轻声说,去补一补吧。小周说,我看不用补,小虎现在好像比以前更神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