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机场,尚华和豪豪一眼便看见了来迎接他们的耿亮和乔桐。
耿叔叔!豪豪!两个人紧跑几步拥抱在一起。耿亮摸着豪豪的头,一遍遍说太像了,太像了!而豪豪双手抱住耿亮的腰,恍惚间,犹如抱住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旁边的尚华禁不住热泪长流。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颠簸,他们终于到达山下的连部,饭后经过简单休整,豪豪便迫不及待地要求上哨所。耿亮告诉他,要去你爸爸当年守卫的哨所,还要经过前面最艰险的四公里。你可别小瞧这四公里,全是悬崖峭壁、乱石叠堆,稍不留意就会出危险,别说平常人了,就是我们这些常年驻守的军人也要爬行近三个小时。他看着豪豪的眼睛问,你能行吗?豪豪倏地打了个立正,挺直腰杆,像个小军人似的敬个礼说,报告首长,我行!耿亮笑了,禁不住又摸了摸豪豪的头。
雪峰兀立,山道崎岖难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豪豪和尚华还是有点力不从心。走了大约一公里,豪豪便气喘吁吁,小脸儿憋得通红,乔桐忙拿出氧气瓶给豪豪吸上,耿亮示意大家歇一会儿。
举目远望,天地苍苍,雪原茫茫,祖国山河一片壮丽。尚华禁不住热血沸腾,泪水竟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耿排长,请您给豪豪讲讲他爸爸当年戍边的故事吧。
耿亮点点头,陷入了回忆中……
我和孔健是一起被分配到云中哨所的。云中哨所,顾名思义就是海拔很高的云端。这里温度极低,风雪肆虐,山石乱飞是常态,一年只有半年的开山期。风大时,我们站岗放哨要在腰里绑上背包绳子,以免被刮下崖壁。
孔健性格热情活泼,做事细心稳妥,战友们都很喜欢他。那年大雪突降,山口提前封了,可准备的供给还不足。作为班长的孔健很是着急,他将物资平均分成多少份,每天精打细算,既不能让战友们饿肚子,又得保证在开山前不断粮,真是操碎了心。终于等到来年开山了,孔健带着我们三个战友兴冲冲下山背粮食。
我们一人背了二十公斤的食物,在回哨所的路上,经过一段峭壁时,前边带队的孔健忽然站住,挥手示意我们停下。我站在孔健的身后,问,怎么了?说着,我随着他的目光朝上望去,只见头顶七八米处,一块巨石随着滴滴答答融化的雪水摇摇欲坠。我那个“了”字还没完全落下,那块巨石瞬间就朝着我砸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孔健回身将我使劲往后一推,我倒在了地上……我得救了,可我们的班长孔健……
耿亮痛哭流涕。豪豪也放声痛哭,一边喊着爸爸、爸爸!豪豪今年刚满十岁。
十岁之前,每当看到别的小朋友被爸爸抱着或牵着手时,他就问妈妈,我爸爸呢?妈妈每次都避开他的目光,说,你爸爸呀,他是一名光荣的边防军人,正在边疆为祖国站岗放哨呢。
豪豪为有一个这样的爸爸感到骄傲和自豪。梦里,他一次次长出翅膀,飞到千万里之外的雪域高原,和执勤的爸爸并肩而立,身背钢枪、目光炯炯,守卫着祖国的边疆。
就在上个月豪豪满十岁生日那天,妈妈才郑重地告诉他:爸爸在他不满三岁时就已经牺牲在雪域高原了。豪豪失望痛哭一阵后,提出一个要求:他要亲自去爸爸守卫的哨所看一看。
豪豪抽噎着,耿亮蹲下身,双手捧着豪豪的脸说,孩子,你爸爸是英雄,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还有你妈妈,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含辛茹苦抚养你,她也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他们继续行走,翻越最后一公里雪山。说是走,其实脚下根本没有路,目之所见,全是积雪冰层和乱石堆叠,若稍不留意一脚踩滑了,后果不堪设想。乔桐负责在前边带路,耿亮负责断后。忽然,尚华“哎哟”一声,左腿牵着半边身子猛地朝后倒去——说时迟那时快,走在她后面的耿亮老鹰一样张开两臂将她箍住。几个人吓得脸都变色了,好险呀!
战士们用最高的规格列队欢迎他们母子的到来,为我们可敬的军嫂、勇敢的孩子,大家群情振奋,高声唱起了军歌。
豪豪站在哨所前,久久凝望着,凝望着……忽然,他抬头望着耿亮说,叔叔,我想穿一次爸爸的军装,替爸爸站一次岗,可以吗?
耿亮和战友们举手同意。
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一件件穿好衣服、戴上军帽,一身戎装的豪豪俨然一个略显稚气的军人,他想象着爸爸的样子,立正、挺胸抬头,向着茫茫的戈壁,向着祖国的山河,向着英雄的边防哨所,庄严地举起了右手:敬礼,我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