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爱萍说:“是呀,那几年我家就承包了一大块茶园,到了春天,茶园里茶叶长得绿茵茵的,可好看呢。摘茶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忙不过来,还要请不少人摘。”
朱爱萍说起他们家茶园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可是突然,她脸色忧郁起来,说:“只是我命苦哇,前年我老公死了,我一个人承包不动,就没再承包了。”
荷香其实也早知道朱爱萍的老公死了,她一直不敢问这个,就是怕朱爱萍伤心,但现在朱爱萍自己说出来了,她还是为朱爱萍特别难受,眼圈都红了。
见荷香那样,朱爱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大姐真是好人,其实都过去两年多了,一开始我是很伤心,天天哭,但后来也想通了,人死了又不能再活过来,我现在就想着孩子们。我有两个孩子,女儿考上了大学,男孩高考没考上,去外面打工了,也很好。两个孩子都特别懂事,都不想我出来做保姆,怕累着我。但我在家闲着有什么意思呢?现在,碰到大姐这样的好人,我干的也乐意,我叫他们放心。大姐您也放心,我好着呢。”
荷香突然摇了一下小摇铃,丁零零……朱爱萍一激灵,赶忙凑近过去,问大姐要怎么?荷香却没说要什么,只是伸出一只手,把朱爱萍的手紧紧握住。
天陡然热起来,气温一下子蹿到了摄氏三十五六度。刚吃过早饭,太阳就紧起来,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水泥地开始发烫了。荷香在床上躺得多,天热,身上容易起热疮,老竹赶紧把荷香屋里的空调开了,又把厨房的摇头电扇支好,好让朱爱萍烧饭时凉快点。
晚上似乎更闷热。朱爱萍把荷香和自己洗好澡后,就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老竹房间里也有空调,但不想吹,他知道大屋场那边的大柳树下,这会儿肯定有人乘凉。他想去,还想带朱爱萍去。于是,他去敲门。朱爱萍在里问:“有什么事?”
老竹说:“我想去大屋场大柳树下乘凉,你也一道去可好?”
朱爱萍在里说:“你去吧,我不想去。”
“你也去吧。”老竹听到里面荷香也在劝,“那大柳树下是凉快。”
却听朱爱萍说:“不想去,出去还要换衣服,麻烦,再说,到时那么多人问来问去的,审问犯人一样,一点都不舒服,我就在这陪大姐,说说话,好得很。”
老竹就不再喊了,朱爱萍不去,他也不想去,就在家里院子里乘会儿凉吧。他家院子大,一边就是水田,静下心坐坐,也很凉快的。老竹就从家里拿出竹躺椅,架在院子与水田相接的一个空处,然后躺下,一边摇着芭蕉扇,一边翻看手机。他也没什么文化,无非看看人家发的抖音视频。看了一会儿,无味,就索性望望天,看看院子,看看水田。
院子的一角,停放着朱爱萍的小跑车。院子其实很安全,朱爱萍却用一条铁链将小跑车套在院子边那堆砖上锁着。老竹看着小跑车,就想起朱爱萍那天来时的情景。算来,朱爱萍到他家都快一个月了。老竹又想到这女人许多样的好处。从朱爱萍,老竹又想起了荷香,想起那么多年,他和荷香一起吃的苦,受的累,还有他们间许多开心的事。
不知为什么,老竹脑子里,荷香与朱爱萍的影子不时合为一个人。
恍恍惚惚地坐了许久,老竹感觉凉透了,望望老婆房间窗户,灯灭了,她们肯定睡了,就也起身进房间睡觉。房间里却还像火炉似的,老竹就把空调开了,开了一会儿,又觉得冷,就又关了空调。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老竹醒了,感到胸脯痛,像被胶带绑着一样。老竹想起医生跟他说过,心脏不好的人最怕胸痛,搞不好有可能心梗导致丢掉性命。他赶紧拿出医生开的速效救心丸,吞了几粒,感觉好了些,但他还是很害怕,生怕自己马上要死。
老竹晃悠悠起了身,走到老婆房门前,咚咚敲门。
里面先没有声音,后就听朱爱萍问:“谁?”老竹回答:“我。”朱爱萍说:“这大晚上敲什么门呀?”老竹说:“你快开下门,我进去有点儿事,急事。”
里面传来索索的穿衣声,一会儿,朱爱萍把门开了。见老竹只穿个裤衩,朱爱萍一脸紧张,问:“你想干什么?”老竹说:“热,我……我想进去跟老婆一起睡。”
朱爱萍挡着,说:“这怎么行,你房间里不是也有空调吗?”
老竹摸着自己的胸脯,说:“不,是我这里痛,我怕突然死了,没人知道。”
荷香也醒了,她知道老竹心脏的毛病,也吓住了,就跟朱爱萍说明了情况。说老竹以前也这样痛过,吓死人。朱爱萍放心了,却又紧张起来,说:“要不要喊医生?”
老竹说:“这大半夜哪去喊医生?我就是想跟老婆睡。”
朱爱萍说:“这样吧,你进来,我到堂屋沙发睡一晚。”就抱了枕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