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发现晓明时,他似乎还在睡梦中,只不过,没有了呼吸,在他身旁的一摊血已变成黑色。司机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跟了多少年的车,每次,他都要求睡在车顶上,没出过事啊!谁曾想,睡梦中的晓明把车顶当做了大炕,慵懒地翻了个身……
晓明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院子好大好空。从此以后,一只羊消失不见;一头牛消失不见;有时候,一天里,会卖掉两三头牛……每一次的消失,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无奈的伤痛。
一个月后她才走出大院。也就是那一天,她听到了关于梅遭到毒打的事。那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儿以及女儿的舅舅把梅截到村道里痛打了一顿。没人上前阻拦,这种事情是人人痛恨的。梅的脸皮被彻底揭了。
有什么比得上这种羞辱?那一夜她没有合眼。觉得自己这辈子啥事情都摊上了,是上苍的造化,还是她卖牛卖羊招来的报应?想着想着,眼泪滚落下来,如果儿子在的话能发生那事吗?气梅不顾及声誉毁了自己。咋不回头看看婆婆,她是咋做的?离婚后,一心扑在儿子上,没有涉足婚姻半步,她被伤透了。
这天一早,梅的手机响了,是晓文打来的。放下电话,梅有些紧张地说道,妈,晓文两口子要来。晓文媳妇几年都没有来了,我们得好好准备。于是开始准备。一边准备着,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小孙子总该没错吧?晓文总该没做错吧?干嘛不让他们进门?
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里,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晓文带着城里的媳妇和孙子,开着白色的小车行驶在村道上。那一刻,她觉得丢失的脸面又回来了。
自那以后,她和红的关系好像恢复如初了。偶尔,红在家吃饭,偶尔,还夸婆婆饭菜做得香,一次,还夸红葱炒菜有味道。唯一的遗憾是,在那间舒适的次卧里,她再也感受不到以往的安逸和踏实。
今天到达银川,已经过了一点钟,她口干舌燥,大半天的行程,车又延误了,使她倍感疲惫。恰巧是周天,这阵子儿媳妇和孙子一定在午休。城市人的休息很当紧。这个时候,她看到手左的地方有一个长条椅,阳光下正泛着油亮的紫色。她走过去,将一捆红葱放下,自己坐在旁边,葱的味道很浓。手机在兜里,她懒得拿出看时间。应该过了一点钟了吧,太阳正烈,一股风吹过来,在她面前形成一个旋风状,她感到了一丝儿凉意,突然感到口也不那么渴了。葱受热了,经风一吹,葱皮脱落下来,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然后,似乎它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举着,往上升,往上升,在阳光下,风尘中,它薄如蝉翼,染上了阳光的色彩,飞舞。她仰起头,盯着葱皮,仿佛它把她所有的顾虑都带走了。没啥,真的没啥。她长叹一声,一身轻松,侧身躺了下去,头枕着一捆红葱。经日光的照晒,葱的味道过于浓烈,一会儿工夫,她就睡了过去。梦里,她走进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干净,有股清淡的香味。当然不是牛圈的味道,也不是羊圈味道,是在哪里闻到过?一时想不起,反正很好闻。不多会儿,从香味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那不是红吗?红白净、清秀。红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动有了点笑意。那笑有点勉强,不过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假如红问她口渴吗?肚子饿吗?她的回答会和以往一样。她把所带的东西放在了红的面前,红看都没看一眼转身离去。这个时候她看到那扇打开的门里走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她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那不是小孙孙吗?她双手伸出去,接住。这次,红没有让她洗手,也没有让她拍土。她就那样幸福地、紧紧地抱着……
有一个声音穿透她的耳膜,让她惊慌失措。她慌乱地睁开眼睛,天空没有了太阳的踪影,这是啥时候了?我在哪里?“妈,你咋不回家,在这儿干吗?”她又一次听到了叫声。惊慌中,她扭头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就在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不,有好多的人。最前面的那个不是红吗?红牵着的不正是帅帅吗?
黄昏时分,小区里出来散步的人很多,他们悠闲地漫步,闲聊。这个时候,小区的喇叭正播放着舒缓的萨克斯名曲《回家》。她的腿有些麻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时竟然有些摇晃,那一捆红葱在提醒着她一天的行程以及到达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