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蝉在叫(2)

你说马道长一个人在这山上,不寂寞吗?

人家修道之人,岂是你这凡夫俗子所想的。

我还是觉得当个俗人挺好的。我握着锦瑟的手。不过实在混不下去的时候,或者心灰意冷,看破红尘,来这儿当个道士也好。

她靠着我的肩膀,望着夜空。

能看到仙女座大星云吗?

云太多,要大晴天才行。我的包里有个8倍的望远镜,野外的星空时不时会带来惊喜。

想一想真神奇,离银河系最近的星系,发出的光竟然是二百五十万年前的。

你想感慨什么?

锦瑟躺到我怀里。只是觉得啊,人的这一生这么短暂,欣喜也好,悲伤也罢,在宇宙的尺度上什么都不算。

所以还是当个俗人算了。我埋下头。

悬棺就在峭壁之上,我的头顶上方约百米。望远镜中暗褐色棺材只露出个头,其余的全在一个自然形成的洞中。

当初是怎么放上去的?

那时我还年轻,师傅那时也就四十来岁,身体一直很好,不知怎么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自知不治,便寻了此处洞府。

看来只能从上面下去了。

我们背上包,跟着马道长从山的另一边用柴刀开出一条小路上山。

在悬崖顶上,悬棺正上方五十米,有一棵马尾松探出。三十多厘米的胸径,树根深深地扎在泥土和石缝中,可以作为锚点。我用两根扁带加上铁锁,把静力绳固定好。只有两把自锁式下降器,锦瑟在给道长强调要点,握住用力就可以下降,但一定不能把下降器捏死。我取出一个8字环,穿过绳子固定在腰间安全带挂着的铁锁上,背靠向虚空,双腿蹬在悬崖边。

小心点。

我左手在上控制绳子方向,右手在下慢慢松绳,双脚一蹬,身体往后下方一荡,下降了一米,然后又蹬岩壁,继续向下荡去。

悬棺所在的洞口约两米高,也就四米多深,宽也不过三米。除了一口棺材,再无其他。

锦瑟下来了,我把她拉住,马道长也下来了。

他并没有用我特意留下的下降器,而是直接用绳子从左肩背后斜下,绕过右边大腿,再从胸前斜拉上去,也是左手放绳。他把绳子从身上绕下:用不惯你那高科技。

道长从随身背的小包里取出香蜡纸烛,跪在棺材前开始那一套仪式。锦瑟在旁边拍摄,我把目光转向外面,远处的青山,绿树掩映中的村庄,一条伤痕般的水泥路。

也许过了十分钟,或者更长,仪式结束。

马道长,可以了吗?锦瑟轻声问道。

我们要打开棺材,观察尸体的保存情况,或者腐烂的情况,这也是研究内容之一。

钉棺材盖的钉子并不容易取出,先用撬棍在棺盖和棺体间撬出一条缝,然后再用锤子的羊角把钉子一颗颗拔出来。每颗钉子都还很结实。

推开棺盖时锦瑟也来帮忙,我们费了很大劲把棺盖推开,再抬到一边,翘在一块石头上。

光线充足,不需要手电。

震惊,迷惑,怀疑,或许还有很多,这就是我和锦瑟萦绕许久的心情。

我们没有在月潭观停留。

马道长又是一番法事后,我们把棺盖重新钉上,然后用上升器回到山顶,这次马道长没有拒绝所谓高科技。其实我倒想看看他不用上升器怎么上来。

下山路上一直有道斜阳在眼前晃,伴随着一只或两只蝉尖厉的声音。

我不喜欢去解谜,真相也许只是我们认为的。

你是说永远没有真相?

也不是,有些我们以为的真相不过是……

是什么?

也许,是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