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梅相识,是在北上的列车上。
那年,我乘北上的火车去北京军校报到。车至南京站,邻座来了位穿着蓝点白底连衣裙的姑娘。匆匆的对视中,我瞥见了她胸前别着的校徽:南开大学。
漫长的旅程中,我先主动开了口。闲聊中,我知道了姑娘叫向梅,父亲是大学老师。她给我直观的感觉是,一位端庄典雅可人的南方女性。
不知不觉中,车已到了天津站。我们互留了通信地址,挥手告别。眼望着向梅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缕依恋喜欢的感觉。的确,清新淡雅的向梅,让我顿生一种不能不与之交往的念头。
此后,我与向梅常书信来往。一周一封的书信往来,给彼此的校园生活平添了有时激越有时轻缓的感情浪花。转眼过了一年,到了暑假时间。
这次,我鼓起了勇气,约向梅放假时一起去爬紫金山。8月1日的早上,我从镇江乘早班火车到了南京站。远远的,在翘首相望的人群中,我看见了向梅。我们执手相望,伫立在出站口好一会。彼此都激动无语,除了凝视还是凝视。我们沿着紫金山东坡的小道,一路向天文台的方向攀登而上。
爬至山顶时,我俩都已大汗淋漓。我的海魂衫湿透了,我按捺不住激动而颤抖的内心欲望,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向梅。她很顺从,没有一丝的躲避,温柔地将整个身体投在了我的怀中。远处,天际线的尽头,太阳放射出谢幕前绚丽的霞光。我指着一朵浮云上的落霞余晖,轻轻对向梅说:“那抹晚霞,见证了我们的相爱。”
转眼,我的两年军校生活结束了。干部部门安排我去吴淞口外的鸡骨礁守备营任副政治指导员。向梅毕业前就被南京市对外贸易公司提前录用了。
我先于向梅踏上归途,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在基地干部处办好交接手续后,即搭顺风车去了吴淞口水警区。说好下午即搭运送给养的登陆艇上礁,但到了码头被告知风浪太大,出不了海一连几天,都是风雨天我不曾料想到,也是这风雨天,竟在日后两次充当了情感杀手的角色,让我几乎崩溃。第四天,天气开始转晴,登陆艇终于驶向了守备营的驻地鸡骨礁。
虽然礁上的日子单调,生活艰苦,但有向梅的恋情鼓励,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上礁的第二年夏天,向梅来信讲她有七天的假期,想来沪看看我。我们约定在吴淞水警区的招待所见面。向梅如约而至,我也向教导员请假在下午随补给船下礁。
天有不测风云,早上还是旭日普照的海面上忽然刮起了大风。电台传来岸勤指挥部的消息,补给计划因风浪太大而取消。看着海面上呼啸不止的狂风,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风,连刮了一个星期,直到第八天才见补给船出现在海平线上。船刚靠稳,一名水兵递给我一封信。一看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我知道是向梅托补给船带过来的。她希望我早早调到岸上工作。
虽然向梅在吴淞空等了七天,内心很失落失望,但还好没影响她和我之间的交往。转眼又过了一年,向梅来信说,她父母想在8月1日那天,约上在宁的亲戚,请上我的父母,一起聚下,也算是双方定个亲。向梅打算在聚会之后,一起再去拍下婚纱照。
我向营里提出了请假申请,准备提前两天下礁天不遂愿,到了28号,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夜里则是狂风大作。这一夜,伴着风声雨声,我整夜未眠天亮后,风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我知道补给船今天不会来了。此刻,脑海中闪过聚餐饭店、照相馆的画面,眼前出现满含哀怨之情的向梅的双眸。我仰天长叹,深深叹息。
风一直刮了六天,雨一直随风而落。第七天,带着无法言喻的心情,我登上了北行南京的火车。中午,我到了向梅所在的公司。以前,见到我总是笑靥如花的向梅,只是微微向我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下午我请假,一起去紫金山吧。”。
一路上向梅无语。终于登上了紫金山顶,又见到了第一次同向梅一起登临此地时所见到的落霞景色。只是,景色依旧,夕阳仍美,但人的心境已有了变化。向梅望着远处的落霞沉默不语。稍顷,向梅转过脸,目光直视着我,欲言又止。停了会,她好像鼓起了勇气,断断续续、略带哽咽地说道:“爸妈不太满意你的职业,讲以后在一起后要一个人扛起生活的全部,会太苦的,希望我们不要来往了。”话音刚止,向梅的脸上已挂满了泪珠。
我惊愕地站在那儿,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我结结巴巴地说:“你回去再做做爸妈的工作。”“没用的,爸妈都是有主见的人,特别是爸爸,决定的事情他一般不会改变的。我自小就是个乖乖女,也不能不听父母之言的。”
远处,夕阳在天际线处已渐渐隐去了身影,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红色。一朵白云,载着一片余晖在天空中慢慢飘曳。此后,每当我有空观望晚霞时,总会想起向梅,想起她身着蓝点白底连衣裙向我款款走来的身影。那笑靥、那双眸、那晚霞映衬下的美丽身影,至今难忘。
与梅相识,是在北上的列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