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黑蛋老婆正坐在那里烧锅,一听到这话,立即冲过来,对着他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并骂道:“你们这俩老东西,说话也没个正经,真该抓把屎把你俩嘴巴都糊上!”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俗话说,闹喜,闹喜,这结婚的喜事被他们这么一闹腾,喜庆的氛围更浓了。为了这喜事,林麻子还专门请了唢呐班,吹拉弹唱。一时间,林麻子家热闹极了。
冯婆子那边也是热闹得不行。除了请唢呐班,还雇了洋鼓、洋号,排场得很。冯婆子家是沿长河街边盖的一栋二层小楼,这天,小楼门口铺了长长的红地毯,有好几十米长。冯婆子就是要让长河拄着拐棍,带着三月儿,走在红毯上,让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瞧一瞧看一看。她还给刘长河买了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作为结婚礼物。今天,就用这辆红轿车接新娘子三月儿。
三月儿此时正在梳妆打扮。从半个月前看好日子开始,三月儿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吃不下,睡不着。她每天都在劝说自己:“不就是一个瘸子吗?至少脑子正常,不傻啊。以后为人妻为人母了,做个贤惠的妻子和慈爱的母亲就好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而且长河又不是先天的瘸子,不会遗传给下一代的。”三月儿自己是缺少母爱的,因此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母爱加倍补偿给自己的孩子。一想到自己将来会成为母亲,三月儿就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三月儿知道生孩子是要流血的,而且为了生孩子,女人一生会流很多血。可以说,女人将自己一生的血都献给了孩子。结婚这天,三月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穿着红。鲜红鲜红的,就像血的颜色。同时,她还准备了一块红布,揣在怀里,也是鲜红鲜红的。她已经为生儿育女做好了准备。
很快,日头正盛的时辰,外面响起了鞭炮声。一时间,鞭炮声、唢呐声、洋鼓洋号声,还有各种各样的欢呼声都夹杂在了一起。三月儿家门口的两侧挤满了人。刘长河身穿崭新的西装,胸口佩戴着红花,从红色桑塔纳轿车上下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三月儿走去。他来到三月儿跟前,弯下身子给三月儿穿上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随后牵起她一起上了车。
三月儿坐在红色桑塔纳轿车的后座上,头晕晕的,很想吐。原来三月儿晕车,没坐车的命。刘长河则默默看着前方,不声不响。
车子开到半路,路过长河边那片桑树地的时候,小海和小梅的婚车也从对面的方向开过来了。在两辆婚车相遇的那一刻,三月儿的眼泪滚滚滑落。
到了冯婆子家,刘长河领着三月儿下了汽车。此时,又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长长的红毯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刘长河一手拄着拐棍,一手给三月儿撑着红色的遮阳伞。两个人一步一步缓慢地行走在那条长长的红毯上。
红毯铺进了冯婆子家的门。到了院子里,两个人先拜天地,再拜冯婆子,之后就行磕头礼。礼成之后,婚宴就开席了。三月儿和冯婆子的娘家人坐在大席最中间的位置。三月儿因为晕车,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坐在那里一口没吃,只是不时地摸一摸怀里揣着的那块红布。
席间,长河带着三月儿到各桌敬喜酒,发喜烟。到了长河朋友那一桌,大家围着新郎新娘开始闹喜了,不仅闹了很多恶作剧,还逼长河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长河虽然腿瘸,但酒量是真的好,十几个年轻人,一杯接着一杯,也没把长河灌倒。
到了晚上,亲戚朋友陆续离场。楼上的婚房早已经给三月儿和刘长河布置好了,婚房的门上贴着红双喜字,门前挂着红色的灯笼;房里的那张床是崭新的席梦思,床上板板正正地铺着红床单、红被褥,床头是一对精致的红色绣花枕头。
三月儿吃完红纸包的面条之后,卸了妆。她拿出那块红布,安安静静地躺进了红色的被窝里。
不一会儿,长河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他坐到床沿上,对三月儿说:“总算把我妈的心事给了了。”
三月儿翻了下身子,背对长河躺着。
长河又接着说:“以后你不要欺负我,我也不会欺负你。而且我也不会动你的身子,我有残疾,又嗜酒如命,我这身子是干不成事的。”
那个夜晚,三月儿一直背对长河躺着。她像一尊静默的雕像,纹丝不动,也没说只言片语,任由泪水浸湿了红色的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