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
柿子树,打我记事儿起就屹立在那里,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栽种的,父亲分家的时候分到了两颗柿子树,这柿子树最少是爷爷他们年轻时栽种的。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柿子树,当属村北岭上的一排,大约有十几颗,一字排开,炎炎夏日,在田间劳作的间隙,柿子树下是纳凉的好去处。
柿子树树干壮硕,枝丫大都很低,且错落有致。柿子小时,我们一群孩子可以轻松地爬树,打闹,嬉戏。有不小心压断树枝摔下来疼的哇哇叫的,有不经意被狼拉刺蜇得得哗哗哭的。
岭上最东头有棵较小的柿子树,是分到父亲这里的柿子树。柿子又大又甜,核又少,是母亲和我们最喜欢的柿子,我们都叫它欧信柿子。因为品种稀缺,所以每年柿子还未大熟的时候,村里便会有不少的孩子抑或是大人来摘,待我们来时,每每只剩下树梢约略几个不大好摘的柿子。于是,母亲常常抱怨父亲不看着点柿子树,早点来摘。父亲总是笑着说,谁摘不是摘呀,那么多我们也吃不完的。
柿子树浑身是宝,柿子熟时,红透的便可以摘下来吃,鸟雀啄过的,特别甜。小时候,每到秋收农忙时节,地里干活干得满头大汗时,能寻摘几个火红的柿子来吃,那简直比喝上汽水、吃上雪糕还要开心得多。
小时候家里用的都是煤火,而生煤火是件极不容易的事,好点的煤尚好,煤质差一点的,但凡灭一次,再想要生起火来做饭,是很耽搁时间的。一到晚上,几乎家家都要用煤面拌些土浇水和成煤渣把煤火封起来,中间用火杵扎一个通风眼,这样煤火便可以保证整晚不灭。第二天一早做饭时,把煤渣起开,添上新煤,便不耽搁做饭了。
皮黄还不红的柿子,可以摘下来用温水揽着吃。水温太高,柿子就煮熟了;温度太低,柿子就没法揽了。要想揽柿子的一瓦罐水保持恒温的状态,放在灶台的煤火旁便成了极好的选择。
摘下的柿子除了可以揽着吃,剩下完好的可以放红吃。皮破的可以掰成瓣泡柿子醋,那些年柿子熟时几乎家家都会弄个醋缸泡柿子醋,自己家泡的柿子比山西老陈醋还要酸,能酸掉牙齿。大人们自嘲媳妇爱吃醋,经常会说我们家那个醋坛子云云。
干枯掉的柿子树枝干是烧锅做饭的好烧柴,不会喷火,还特别耐烧。
记得有一次,放学回来,家里来了个要饭的天宇之,爆炸头,疯疯癫癫的。可能是因为家里原因吧,他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家里却供不起。一气之下他便和家人断绝了来往,从此流落街头,四方行乞为生,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却画的一手好粉笔画。
那时候家家很少有院墙,我家也没有,只有一间灶火,三间上房。院子中间父亲给我栽下一棵山楂树,山楂树下是一块父亲做的一米见方的小石板,那是我们一家四口唯一的餐桌,也是为数不多平整的有水泥面可以作画的地方。
天宇之到我家时,父母都还在地里干活。放学归来我和小伙伴们在我家的院子和他撞了个正着。看见蓬头垢面的他,我并未有丝毫的胆怯。一是仰慕他的才学,二是他也并未有伤害我的意思。我便跑到灶房给他取来两个柿子,并对他说,“吃吧,这个是欧信柿子,可甜了。”
天宇之接过柿子,笑了笑,便潇洒地在院子山楂树下我们的餐桌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火车头。临走时,还送我几节他手里本也不多的粉笔。他算是我生命中第一个接触到的“大师”,却也在三十多年前开始流浪,想来未尝不令人唏嘘。
白土嘴儿也有柿树,地南边一棵,地北边三棵,小时候一直茂密的为在地里干活的我们遮蔽着刺眼的光,待到中学时,北边的树便莫名的干死了一棵,后来发现是地邻嫌树歇地,在树根处埋了生石灰,活活把树烧死了。我那时开始觉得,左邻右舍的,并不见得都是好人。再后来另外三棵树也都死了,有被野火烧死的,有被砍枝断叶折磨死的。而今,致树死的人也死了,地也荒了。
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黄了皮。柿子熟时,像树上挂满了红灯笼,红红火火,总能给人无限欣喜。现如今,这种场景,我只在去栾川出差的路上看到过。
那里有山有水有柿子树,如梦里田园般清幽寂静,却再无喧闹声,再无故人来。
洋槐树
洋槐树,同洋火、洋油一样,应该都是舶来品,属于外来的品种。
小时候,老家房前屋后的树除了梧桐树,就要属洋槐树了。每到四五月份,洋槐花开时,村东头便会赶来不少养蜂的人来此放蜂,可能是洋槐的花更香,所酿的蜜更甜吧。这时候放学的路上总会有蜂一路相伴,放蜂的人说,你不招惹它,它是不会蜇人的,蜜蜂蜇人以后它是会死的。我不明白也管不了蜜蜂的死活,因为被马蜂蜇过,那肿胀的眼,像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的帘忘了掀开。
洋槐花蒂部有绿色的,有粉色的,绿的花偏小,粉的花偏大,味道如蜜一般还要更甜一些。花开时节,蒸洋槐花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一道美味佳肴。将摘好的洋槐花清洗干净,再放点盐,捞出来晾晒至半干,裹上面粉,上蒸笼小火慢蒸,蒸至七八分熟以后,再放些油蒜、辣椒等爆炒一下,那简直神仙来了也不当;也有凉拌的,我们一般很少那样吃。
对于这些吃食,母亲是不在行的。西院的苏花子婶子是最爱吃,最会吃的。
记得苏花子是被拽子叔用面包车迎进门的,她个子不高,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是却大大咧咧的,待人处事极为热情。
母亲和父亲一样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除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下地干活,他们是不擅长研究吃这些东西的,也没时间去摘洋槐花。苏花子婶子嫁过来以后,由于是街坊邻居,母亲便顺理成章成了她的摘洋槐花的搭子,从那时起母亲也学会了蒸洋槐花菜。
母亲娘家亲戚大部分是市里人,那时候市里人大都没吃过洋槐花菜,更没见过洋槐花。郭俞璞——我的小姨,是母亲小舅家的长女,也是老郭家一大家子的独苗。小舅爷在家里最小,最受疼爱,只大母亲几岁。郭俞璞和姐姐同岁,只大我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