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要给你们讲一只公羊的故事。它的名字叫“将军”,这是它的头骨,这是它的盘角。你把手伸过来,闭上眼,用指尖触摸它的额头。这里,有两个小小的眼是不是?你说话啊。
他没有吱声,也没有把手伸过去。他正在往包里塞奶酪、砖茶、奶糖和一双雨鞋。雨靴是她的。今天,他得带着她前往小镇,去看望刚满月的小外孙,也是她的弟弟。他拧开药瓶看了看,放进衣兜,他想也许在小镇住上一晚。
走吧。他说。
你还没有摸一下它。她说着,歪起小脑袋,手从羊头骨缩回来,左左右右地摸。她在找她的手杖。羊头骨放在椅子一旁的木柜上。她的两条腿弯曲,呈跪坐模样。
别磨蹭。
我要把“将军”带过去。
不行。
那我怎么讲“将军”的故事?
怎么讲都可以。好了,走吧,你的手杖在你的左边。
两人走出屋。天色阴沉,空气凉爽,若有若无的雨丝缠人,不到几分钟,人的面颊、脖子、手背上都湿乎乎的。
我会把故事讲好的,是不是?
嗯。
姥爷,你说,呃,弟弟他会喜欢我讲的故事吗?
会的。
那你喜欢弟弟吗?
我不知道,我还没见过他。
他大步走过去,拉开皮卡车后门,又走回去,抱起她,把她抱到车里。她那绘着紫色花卉的手杖撞到车门上发出咔咔的撞击声。他发现她衣摆上沾着干了的汤汁,于是揉搓掉,又用手摩挲几下她披散的短发,好让她看起来像精心梳洗过一番。
坐着,别下去啊,我去灌水槽。
一小群牛围在井旁,他展开双臂,嚯嚯地赶着,让牛给他腾地。没一会儿他回到车里,拧钥匙,启动车,然后向后看看,发现她正悄无声息地蠕动着嘴默念着什么。
包里有奶糖,包在你右侧,不过只能吃一块。
我不吃。
车沿着向西北的土路前行,路北有一辆废弃的绿皮吉普车,那是他早年驾驶过的车辆。透过车玻璃能看见粉色布娃娃的胳膊,布娃娃是她的。她总爱钻在车里,还说那是她的秘密小屋。有一回,她竟然睡在里面,害得他在野地找她找了好几个小时。也是那次她跟他讲,那里是她的秘密小屋。他突然觉得车身漆皮脱落得太不好看了,他得买桶油漆刷一刷。
车猛烈地颠簸着驶过一段搓板路后上了柏油路。
依拉拜河有水了。他说。
姥爷,“将军”就是在河边吃了好多好多的醉马草,是吗?
嗯,那年大旱,河水断流,河道里一滴水都没有。大片的滩地上除了醉马草没有别的植物。醉马草开紫色的花。
那你说,“将军”真的是吃了太多的醉马草后醉了的,是不是?它醉了后的模样跟你醉酒后一样,对吧?
我没有喝醉过。
你忘了,姥爷,你喝醉后还哭了,我都听见你的哭声了。
呃,我没有醉。他说着向后视镜瞟一眼,不过没看到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