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也考虑了这个问题。县知青办范主任说,路东伟父母在西南的那个三线厂今年也招工,招工的人昨天刚刚到了县里。路东伟属于内招,来招工的人这次直接把他带走。”宋小宝告诉何小昆。
正说着,杏子突然闯了进来,她对宋小宝说:“小宝,外面都在传,你爸爸来公社了,要把你调回城里。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她一路跑来,语气急促,胸脯一上一下地起伏。
何小昆和宋小宝都吃了一惊。宋小宝用温柔的口气对杏子说:“都还没定呢,这不正和小昆商量吗?定下来后,我当然第一个告诉你。”
杏子看着何小昆,“小昆,你要做个证。小宝要调回城里,我肯定是要跟着去的,我已经把那边订的婚退掉了。不怕你小昆笑话,我已经是小宝的人了。”
宋小宝的脸立刻飞红起来。
何小昆没想到突然冒出这件事,之前他能感觉到宋小宝跟杏子走得近,却没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他愣在那儿。
宋小宝一脸尴尬:“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和小昆还要说话,你不要耽误正事。”宋小宝边劝边推杏子出去。
“怎么回事?”何小昆问。
“去清河冬修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真话,杏子这姑娘不错,我对她也有感情。我答应过她,我若回城,一定把她带上。这件事你千万替我保密,不能让我父亲知道。”宋小宝又是解释,又是请求:“你去上大学怎么样?算帮我和杏子两个人的忙,好不好?”
“让我想一想。”
“县里那边等着回话。”宋小宝又追了一句。
去问姐姐来不及了,何小昆问李志高,李志高说:“去上学吧,学知识终归是好的,另外也成全了宋小宝。”
何小昆去找肖平。肖平的知青组也分配到一个招工名额,她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把名额分给了魏芳。肖平对何小昆说,“你是读书的料,眼光放远一点。能有机会读书念大学,就去读吧。钱不够,我可以支援你。”肖平的父母是江东钢厂的工程师,解放初期建设江东钢厂时从东北调来,工资一直比较高。
肖平和何小昆谈了很久。天已经黑了,肖平留何小昆吃了晚饭。饭后,同组的四位女知青都借故离开了,只留下肖平和何小昆。肖平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毛衣。毛衣的颜色和肖平的那件一样,都是深蓝色的,稍有不同的是这件毛衣的下沿约有两寸长是用暗红色的毛线织成的。
“把外面的棉衣脱了,穿上看合身不合身。”肖平一边说,一边帮何小昆脱棉衣。
何小昆接过毛衣,在手里抚摸着,他那双粗糙的手这时也变得柔软起来。他把毛衣套在身上,大小正好。他立刻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帅气小伙子。
肖平用手扯了扯何小昆毛衣的肩角,又在胸前背后轻轻地把毛衣抹平。
“这件毛衣和你那件是情侣毛衣。”何小昆很开心,说话也调皮起来。
肖平不接他的话。“你去读书,这件毛衣是很管用的。”
何小昆点点头。他要把毛衣脱下来,肖平拦住了。“不要脱了,就穿着吧。”
肖平送何小昆。走出村头,是一片小树林。树林里,肖平抽泣起来:“与君从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何小昆搂住她,“我们约定: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我们相守相望。”他们紧紧地拥抱、长吻。
清亮的月光穿过疏密不匀的树枝,在他们身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光亮。他们情意浓浓。“今晚我有个请求。”何小昆的嘴稍稍离开肖平的嘴,轻轻地说。
“说吧。”肖平徜徉在爱河里,眯着眼,看着她的爱人。
“能让我的手进去一下吗?”何小昆把手放在肖平棉衣的下摆上。
肖平点点头。何小昆把手伸进肖平的棉衣里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很快,他触摸到了那对让他幻想了无数次温暖柔软、充满巨大诱惑力的乳房。肖平把何小昆搂得更紧,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突然,何小昆的手收缩了一下。
“肖平,你没穿毛衣?你的毛衣呢?”他叫道。
肖平回过神来,捂住他的嘴。
“你把你的毛衣拆了,给我打了毛衣?”何小昆突然醒悟,紧张地问。
“我们就要分开了,我想让它代我每天陪你。”肖平的鼻子抽动起来。
何小昆的眼泪流了下来。
腰塘生产队四个知青中第一个离开的是路东伟。他们把最后一瓶酒拿出来,杀了两只自己养的鸡。喝着酒,唱着歌,喝到最后,大家都哭了。
第二个离开的是宋小宝。他把所有招工手续办完之后,正式到杏子家送了彩礼,和杏子订了婚。
何小昆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挨家挨户地去告别。姐姐为他织的手套,他一直舍不得戴,他把手套送给了老队长维家;志恒一直羡慕他的雨衣雨裤,那是父亲工厂的劳保用品,他把它们送给了志恒;他把口琴洗刷干净,送给了刘海友;最后,他用双手捧着,把自己最喜爱的《读报手册》送给了李志高。
为了不惊动别人,何小昆离开那天时间选在农民们上工之后,何小昆让李志高一个人送他。告别草屋,告别院子,告别正在觅食的鸡群。他对所有的一切都留恋不舍。经过腰塘时,何小昆放下手里的提包,走下塘埂,来到塘边。他用塘里的水洗洗手,又洗洗脸,将双手合拢,捧起水,深深地喝了一口。
“再见了,清清的腰塘水!”
“再见了,我永远难忘的第二故乡!”
被何小昆拨动的腰塘水,泛起涟漪,又渐渐消去。水面平静而明亮。“应该走了。”何小昆对自己说。他站了起来,和李志高并肩走过腰塘埂,走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