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养了一只大金刚鹦鹉,不对,不是一只,是两只,他不知从哪儿先搞到一只,绿色的那种,红嘴壳,后来他又搞了一只,是我老妈又同意他再养一只的,那一阵子,我都看得出老爸事事都在讨老妈的欢心。老爸不许我碰他的鹦鹉,他警告过我,他的理由就是我马上要考高中了,我今年初三,他说初三是一个人一生最关键的一年,我妈也这么说,她也不许我碰我老爸的鹦鹉。我当然知道那两只大金刚鹦鹉是一公一母,我妈还对我说也许它们明年春天就会下出蛋来,现在这种大金刚鹦鹉想不到会这么贵,她已经上网查过了,一月龄的金刚鹦鹉都已经卖到一万多块,如果一下子下四颗蛋并且顺利地孵出四只小鹦鹉那就是四万,到时候我们全家都可以去漓江好好旅游一趟。每当说到这些事的时候她都很高兴,所以我老爸就有了更多养鹦鹉的理由,到了后来我老妈不再说那些反对老爸养鹦鹉的话,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答应我老爸在家里又养了一只,两只金刚大鹦鹉,好家伙,可真是太热闹了,我操。但我不嫌它们吵,我讨厌的是他们不许我碰那两只鹦鹉,他们把鹦鹉放在了他们的卧室里,他们没事不许我进他们的卧室,他们总是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你进卧室逗鹦鹉玩儿只会浪费你的时间,他们答应我只要我顺利考上了高中就会把这两只鹦鹉下的小鹦鹉送我一只,所以我希望它们早日交配。
“少卖一只无所谓。”
老妈还这么对我说,说到时候你就有你自己的宠物鹦鹉了,还说她在网上查到了英国的那个丘吉尔养的一只鹦鹉可能直到现在还活着,“主人都死了,可鹦鹉还活着,鹦鹉的寿命要比人长得多。”
我老爸每天都会把两只大金刚放在肩膀上出去遛一圈,或者把它们放在车里开出去到处转转,但这种时候毕竟很少——老爸太忙了,整天在加班,老爸带它们出去的时候也不用链子拴它们,它们也不飞,就老老实实待在老爸的肩膀上,这也许就是鹦鹉的性格,它们和别的鸟完全不一样。平时老爸总是把他们的卧室门关着,我只能听见那两只鹦鹉在卧室里不停地交谈什么问题或者是不停地争吵,或者说“你好、你好、你好、你好”说个不停。每当这时候我就真是要兴奋死了。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冲进他们的卧室里去看看,但老爸他们不在的时候卧室总是被死死锁着。那两只鹦鹉学会了“喂、喂喂喂”,那是我的声音,真是和我的声音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一点点差别。因为我总是隔着门对它们说“喂、喂喂喂”,它们就马上会在里边也跟着说“喂、喂喂喂”。它们还会学拉椅子的声音,这种声音人根本就学不来;它们还会学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这真是怪事,它们居然会发这种声音,会口技的人据说也学不来这个。
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老爸老妈又在他们的房间里争吵,我蹲在马桶上想听听他们在吵什么,但怎么也听不出头绪。我的老爸天天都在加班,他也许因为连星期六、日都要加班所以被搞得情绪总是不好。他加班的时候我妈也许会在家里待着,也许会出去做点什么,比如谁家需要保洁,这你就知道了吧,我老妈其实没有工作,她的工作就是给人们做室内保洁,大都是些熟人,我老妈说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所以得想办法多挣点。因为每个星期我只有星期六、日在家,老妈给我的规定是星期日如果作业做完了的话就可以出去玩儿。用她的话就是“可以出去野一天”。我都已经上初三了,我什么不懂?尤其是大人的那些事我都懂,我老爸对我说过,“你长大了千万别找漂亮媳妇,这会让你心上太累。”
就是昨天,老爸对我老妈说的话被我听到了,我老爸说:“那个大夫是不是有些变态?”又说自己最近总是一下子不能把小便全部都从身体里排出去,可能与自己整天坐在那里加班分不开,“你想想,整天坐着是不是人过的日子?”
“唉,那怎么办呢?”老妈说。
“那地方可能真被坐肥大了。”我老爸说。
我老爸接着又对我老妈说,他说医院里的那个大夫可真够变态,他居然跟着老爸进了那道隔帘,这连我也知道,医院里总是有个白色隔帘,医生做检查的时候总是把隔帘“哗”的一声拉住。老爸说那个医生跟着他到隔帘里边让老爸亲自排尿给他看,然后,就开始了,我当然明白老爸是在说什么,这真让我有点激动。老爸说那个大夫用手一下子捏住了它,让他往那地方使劲,一使劲一憋,一使劲一憋,那个大夫说只有用这种方法才会把排不干净的尿全给从膀胱里排出来,“不是排,严格说应该是射,那可真是射。”老爸说,“他居然用手捏着我,还一用劲一用劲地,说只有这样才知道我憋得对不对,才会知道我是不是把劲使对了地方。”
“这没什么吧,人家是大夫。”我老妈说。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老爸也说。
老爸和老妈说这话的时候我竖着耳朵听,我当然什么都明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老爸前列腺有问题了,我经常和我的同桌杨宝宏这狗东西说这些事,我们什么都说。这么想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顶了起来,我还想听听老爸在说什么,老妈却突然开始大笑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两只鹦鹉都停止了争吵,我想它们此刻也许正在你看我我看你,它们的目光很奇怪,原因是鹦鹉眼睛的黑眼球特别小,差不多像小米粒那么小。鹦鹉学说话的能力特别强,但如果有两个人在它们面前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说,而且说得还挺快,它们就什么也学不成。鹦鹉学话必须是你一句一句一遍一遍地说,如果两个人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它们就什么也学不会,它们就会懵逼了。
我背了个双肩包骑着自行车去了湿地公园,好几次我想开老爸的车出来,但老爸不同意。我给自己带了两瓶水和一汉堡包,还有两个苹果,包里还有把小斧子,我总是为自己可能遇到坏人的这种想法让自己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我希望自己能够遇到一个年轻的女坏人,到时候就有好看的了,还不知道谁把谁征服了。
这个季节,湿地公园湖面的冰刚刚融化,现在到处是水汽,就像是地皮里边往外冒雾,如果有这种说法的话。说实话天气一点都不冷,我想去湖那边看看,那边人不多,这个湖的一半在公园里,另一半好像是一直延伸到了西边的山那边,其实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看看湖上的野鸭,用手机拍拍——野鸭最近来了,它们每年都会如期而至。这个湖还连着公园东边的另外一个湖,这个湖与东边的那个湖之间还有条像河但好像又不能叫河的那种玩意,我老爸带我来这里钓鱼的时候说:“这他妈的就只是条壕沟。”老爸管它叫“壕沟”,老爸钓鱼的时候总是好像钓不在心上,总是会时不时说一句,“不知道你妈现在在做什么?”有时候他还会给她打个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最后还总会再说一句:“中午你就自己好好吃点东西,就叫个你喜欢的榴莲披萨吧。”然后老爸还总会再对我也来一句:“记住,以后找媳妇千万别找太漂亮的,太费心。”
我眼前的这条壕沟的另一端是这个公园的另一个湖,我们把那个湖叫东湖。东湖和西湖之间的壕沟上有座桥,东边的湖和西边的这个大湖看上去是一样平,但不知为什么总是有水从西边的湖往东边的湖里流,我此刻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我想看看桥下有没有死尸或别的什么古怪东西。因为我总是听人们说有些地方会出现绿色的死尸还有水鬼,桥底下这种事大概率比较多,所以我停好自行车慢慢下了桥旁边的那个小坡,壕沟边上长了不少那种永远也长不高的臭紫穗槐,这种树开花臭极了,真他妈臭极了,但现在它们还没什么动静。我弯腰朝桥下边看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人,我听见我自己忽然尖叫了起来。只有在桥下往桥洞里看的时候才会发现其实西边的湖要比东边高,因为桥下边有个水泥坝,这个水泥坝在桥上边根本就不会看到。但那个水泥坝已经被水冲得坏到差不多了,我看见了什么?你们说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许多银光闪闪的鱼,它们都挤在一块儿,都是那种巴掌大小的鱼,那么多的鱼都挤在水泥坝那里既游不回去又下不来,估计它们都急坏了,都在那里不停地摇头摆尾,真是一片银光闪闪,真是让人心里乱跳,这可太让我懵逼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去取个家伙把它们都捞上来,我想这么多鱼能够吃很长时间,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些鱼可以做成鱼干,先用盐腌一下,咸咸的烤鱼干很下饭,我老妈很会做这种东西,她还会自己做肉罐头,她总是喜欢做这种东西,她最近又想做一批胡萝卜加羊肉的罐头,她还对我说:
“我就怕来个地震或别的什么大事你没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