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达利一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院。小院是用一圈木栅栏围起来的,当中是一间尖顶的茅草屋,屋墙是由各种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石头混合红色的土垒成的。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住这种房子,达利在心里感慨。茅草屋左边有一个石磨盘,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右边一连立着六个草棚,除了第一个草棚里堆了一些杂物外,其他五个空空如也。可能以前是用来养马或者养羊的吧,达利猜测。草棚再右边是一个大草垛,草垛的旁边有面石头墙,墙的另一面可能是茅厕。达利似乎已经闻到从那个方向飘来的臊臭气,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别扭,好像少了点什么,至于哪里少了什么,一时也说不上来。
达利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转身眺望来路。刚才三人一直在走上坡路,当下回望远景,一片荒芜,唯有那条静静流淌的三军河有些许生机。
“吴爷爷,这里为什么没人住了?”达利问。
吴老汉好似没听见,抬手指指院子后面的那座小山说:“这就是葱达岭。”
阿布吉有些失望,时下已经入秋,山上并没有多善老师一直强调的那种金黄色,反而是光秃秃的,也不巍峨,倒像是座荒山。达利也有同感。
哲根仍沉浸在吴老汉的脸上无法自拔,目光始终定格着。
吴老汉把三人引到茅草屋后,达利的别扭终于有了答案:尽管是白天,但屋里光线暗得很,这里没有电,刚才在院子里觉得缺少的正是纵横交错的电线。茅草屋里不仅没有一样家用电器,而且简陋得犹如旧社会。哲根真切体会到什么是家徒四壁,眼前的一切就是这个成语具象化的体现。茅草屋的结构十分简单,只有里外两间,外屋有个大灶台,旁边放一个水缸;里屋的一铺大通炕几乎占了一半的面积,有点大车店的感觉。
三人来的路上,所经之处杳无人烟,但也看到一些残垣断壁,似乎以前是有人类居住的。三人在里屋放下行囊后,达利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向吴老汉追问这个问题。
吴老汉这次没有回避,喟叹一声道:“这里以前是葱达岭村,是个大村子,有村民两百多户。很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吴老汉说了半截子话,不再说了。达利不得不再次追问:“人都在地震中丧生了?”
“没有,只死了三个,但大多数房屋都在那次地震中倒塌了。”
“人都去哪儿了?村子没有重建吗?”这次发问的是阿布吉。
“重建了。”
吴老汉再度住口不说,这让达利非常不爽,又脱口问道:“那重建的房子呢?”
“就在你们脚下。”
见三人满脸狐疑,吴老汉接着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地震造成的,重建后,这里不断下沉,也就是常说的地陷。久而久之,所有的房子都陷入地下,村民们都搬走了。”
“那您为什么不走呢?”这次问话的是哲根。
“为什么要走?人的最终归宿本来不就是去地下吗?”吴老汉的声音陡然升高,“你们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吴老汉说完转身去了外屋。
晚饭特别简单,一盆烀地瓜,一盘炒土豆丝,一盘炖茄子,主食是馒头。四人坐在炕上,伴着那盏油灯发出的微弱黄光,默默吃着。清一色的素菜,自然不对三个少年的胃口。三人吃得极慢,一口菜能在嘴里嚼半天。达利更是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一包方便面去外屋找开水。哲根和阿布吉也想效仿,却强忍住了,勉强吃了一会儿就推说吃饱了。
这些被吴老汉看在眼里,刚吃过晚饭,他就去山上下套子打野味。哲根三人本想同去,却被他拒绝了。临走前,吴老汉在里屋和外屋分别又点了一盏油灯,屋子里稍稍亮了些。三个少年留在茅草屋里百无聊赖,只得各自找营生打发时间:哲根拿出画板坐在炕头画素描,不一会儿,吴老汉的半张脸就跃然纸上,画里的吴老汉在极目远眺;阿布吉在昏暗的光线下捧着一本书看;达利则躺在炕上举着手机玩游戏,没有网络他只能玩随机自带的小游戏。不一会儿,手机最后一点电量耗尽,又无法充电,无所事事的达利放下手机,凑到哲根跟前,看哲根画素描。
“你这么一画,吴爷爷的脸看着挺像银狐皮。”
“你挡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