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4)

这样的生活幸福吗?看着面前一地的狼藉,再是膝盖上的疼痛,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房子本来喜欢的是高,离天近,可以让自己虚荣一把,回去跟村里的乡亲说住在二十几层里。然后人们就会惊讶地说:哎呀,真高,像鸟儿住在树上吧。面对乡亲的奉承她还是有点高兴的。但是,烦恼也是有的。一次,电梯坏了,又正巧是星期三,儿子一家要来吃饭,她只能一步一步下去买好菜再爬上来,累得腰都快断了。再是出门,一点儿也急不得,一旦忘了一样,又得折返回来,上上下下电梯好多层,等来等去,浪费了很多时间。关键是得房率还低,还有这渗水也修不好,如果低一点儿说不定自己就可以爬上去修,打胶水也罢,铲掉现浇也罢……可是这么高,啥也干不成,只能是干着急。就跟面对那个不速之客一样,明知道自己是受害者,却没法成为“受害者”,还得为家除害,得动脑筋想该怎么解决这事。这个女人不是说了嘛,你怎么发的财我都知道,我有把柄……

鼻子一酸,害怕涌上来,虽然男人的生意经她不参与,但她知道男人多少跟一些关键人物有联系,可不好连累别人呀。一想到这里,她就烦躁起来,顾不上伤心,反而责怪起自己没有本事,帮不了男人的忙。看到手机躺在地上,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这种事闷在心里越闷越难受,那就给妹子打个电话吧——对,别人不好说,亲妹子是可以说说的,她打小机灵说不定还能支个招。

妹子跟她过的是完全不同的生活,不仅嫁得普通,工作也辛苦。好在夫妻恩爱,不羡慕别人也不数落命运,倒是可以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一生没有大起大落,却有细水长流的涓涓轻唱。加上有她的帮衬,拿些半新不旧的衣裳给她,或即将过期、自己用不上的烟酒茶叶过去,妹子没心没肺,每次都开心地接受。反正都是她在付出,这就让她无形中感觉高人一等,没事总会给妹子指点两句,哪怕是生活上的一些无足轻重的琐事,这是她的习惯。妹子知道她心不坏,也就不计较。这就造成了妹子接到她的电话,口气会显得异常尊敬,不像小时候亲昵,这让她也警惕起来,姐妹俩怎么就隔了一层?既然没有那么亲昵,这些话就不好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不敢确定妹子会不会背后笑话她,你看,你风光啊,你嘚瑟啊,就这样风光嘚瑟的?

于是,叫了妹子一声,她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握着手机沉默着。妹子在那边叫着阿姐,由于焦急便显得没有耐心,毛毛躁躁一惊一乍的,一看就没有见过啥世面。舔舐一下干涩的嘴唇,她敷衍妹子说道:没事,我昨晚梦见阿爸阿妈了,空儿了咱们去看看他们吧。说完就挂了电话。她的阿爸阿妈已经去世,阿爸先走的,他一走,阿妈就日渐萎缩,舍不得阿爸似的,在失去阿爸的第三年春天也走了。在阿爸阿妈的葬礼上,她哭得最伤心,感觉被他们抛弃了。大概阿爸阿妈也舍不得她,没事就会来梦里走走。其实父母也有偏心,谁家条件好,能够给他们带来荣光,自然就会宠哪个。这种偏心是没有办法的事,搪塞掉妹子,她便不管不顾地丢下手机不再理会,包括妹子追来电话,她也没接。这时候,她笃定是找不到任何人来帮忙的,这只能自己面对。

哎哟——疼!

这才是关键,铲掉最后一块,她的掌心也被铲子铲掉了一块皮。这下好了,膝盖破了,手掌也破了,身心俱残啊!看着掌心这块血肉模糊的皮,感受着锥心的疼痛,她意识到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活着,就得扛过这一劫。因为她考虑到如果那个不速之客有男人的把柄在手上,那么就不单单是男人完了。恰巧眼睛看到摆放在床头柜的相框上,看着男人站在照片里自信的笑,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道:你咋这么没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