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掉到水盆里(2)

一个说打了,一个说没打,究竟是谁在扯皮?常亮脑袋一阵疼,分不清孰是孰非。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白乐说的应该是真话,当然前提是她不是趁过节在故意找碴儿,提前把通话记录给删了。既如此,可父亲又为什么要说假话呢?他没有理由要说假话啊!难不成他又犯迷糊了,打错电话了?

白乐木桩一样站在常亮的面前,看似呆滞的眼神里泛着熊熊燃烧的火。常亮的心被搅得七零八碎,疲软到好像连跳动的力气都没了,他更不敢看白乐的眼睛,怕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白乐咬牙切齿地问,他给我打过电话吗?

常亮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可能又犯迷糊了,你不要跟他计较。

白乐不依不饶,犯迷糊了?怕是光顾二儿子和二媳妇了吧,不信你打电话问问老二,人家一准儿已经被请回去了。

常亮无言以对,沉默几秒钟后说,马上到饭点儿了,你赶紧收拾吧。

白乐心里一阵委屈,觉得老人这是偏心到家了,不光平日在钱财、带孩子上偏向二儿子,就连叫吃顿团圆饭也能把他们给忘了。她越想心里越憋屈,忍不住抽泣起来,泪水冲刷着刚抹在下眼皮的红色眼影和涂在脸上的粉底,形成一道道红白相间的条疤,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心生恻隐。

常亮最反感女人哭哭啼啼,尤其是见不得白乐哭。她这一哭,不仅没有引起他的怜惜,反而冲淡了他心里替父母升起的内疚,甚至无端对她愤恨起来。

白乐一直哭,浓眼泪、清鼻涕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常亮越看越不是滋味儿,不耐烦地吼道,哭哭哭,多大点儿事啊,值得你大过节的哭丧似的。

常亮这一吼彻底惹怒了白乐,她狠狠抹了一把脸,眼泪、鼻涕、眼影、粉底全部和在了一起,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黏黏糊糊的。她不管这大花脸了,也不管披头散发穿着睡衣了,气冲冲地要大闹天宫,去找二老问个清楚。

常亮一看这架势就怂了,紧紧抱住白乐的腰,乞求道,都是我不好,老婆你消消气,我们不回去吃了,咱去下馆子,犒劳你吃顿好的。

白乐正在气头上,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此刻竟如大力士一般,一扭腰一甩胯,就挣脱了。常亮不甘心,又迅速抓住白乐的手。白乐使出女人的独门功夫,以猝不及防的速度一口咬住常亮的手背。常亮疼到撕心裂肺,啊一声惨叫,捂着一手牙印龇牙咧嘴地原地蹦高。

正在写作业的小女儿痴痴地看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令她惊慌失措,不知该不该加入劝解妈妈的行列。

白乐夺门而出,常亮也顾不得疼了,紧紧跟在她身后,他再不敢轻举妄动了,怕进一步激怒她。

车就停在门口,白乐一出门就上了车。不等常亮做出反应,她就反锁了车门,任常亮拳头雨点儿般地敲打车窗,她还是一脚油门,车子以赛车加速的速度冲了出去。

每逢过节出租车就紧张,常亮等了好长时间才拦下一辆纯电比亚迪。等他火急火燎地赶到父母家时,却发现家里一派平静,二弟一家正躺在沙发上齐刷刷地刷手机,母亲在忙着炒菜,父亲在包饺子。

父亲见常亮气喘吁吁的样子,不解地问,你这着急忙慌地干啥?回头见是他一个人,又问,白乐和孩子呢?

常亮反问道,白乐没回来吗?

二弟一家也不刷手机了,齐刷刷看向常亮,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啊。

母亲回头问,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