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耳鹧鸪(4)

中午回到家,母亲问:“干什么去了?”他说:“没事在村边随便走走看看。”母亲就说:“想看的话我带你去。我们家那些地,最大的那块早些年你父亲种了橡胶,现在没人收割没人管;有一块我自己种点地瓜、种点花生,现在也做不动了,在那里撂荒;有一块闲着也是闲着,我让兰嫂先种着;还有一块……”他觉得母亲误解他了,就说:“妈,我没有那个意思。您也老了,不要管那么多了,那些地谁想种就让谁种吧。”母亲说:“认一下也好,毕竟是我们家的地。”他不想讨论这种事,就说:“改天再说吧。”

下午,他走了一趟村委会。村委会的干部告诉他,说户口在外的人不能回村里盖房。他正要死了这份心,村里的干部又说,要回村里修房子也可以,但报建只能以他母亲的名义。他觉得这无所谓,就说等回去找到母亲的身份证,改天再来办申请手续。

之前,大志一直在等吴教授的消息。吴教授说过,他要亲自做一次野外实地考察,取得第一手材料。大志听他话里的意思,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而是十分看重的,隐约觉得这事好像与他的业绩有关,与他的职称评聘有关。可大志问过几次,吴教授总是说,再等等。还要等什么呢?吴教授没说,大志猜测,大概是要等立项等经费吧,有些事着急也没用。他就想,何不自己先做考察,如果能够有所发现,提供几张照片,说不定对吴教授他们的工作会有所帮助。

那几天,大志时常望着对面的山坡,两只耳朵抻得老长老长,盼望着突然就听见那边传来鹧鸪的叫声,可等来等去,始终没有出现想要的结果,除了偶尔有几声黄牛哞哞叫随风飘来,别的什么都听不见。到了第三天中午,他坐不住了,找了顶草帽,就往对面的山坡走去。

山坡上到处都是树,橡胶树、槟榔树、山柚树、花梨树,还有大片的人工林。树下自然也有草,有的地方的草还很茂密,植被很不错,但他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于是就继续往前面走去。大约又走了几百米,前面的山坡逐渐变陡起来,出现很多天然的灌木丛,还有大片的茅草和芒萁草,他心里一乐,这就是了!鹧鸪最喜欢这样的环境了。他猜测,如果山坡上有鹧鸪,大概就是藏在这一大片芒萁草丛中,于是就在一处树丛边坐下,想守株待兔。山里很热,蚊子特别多,不停地往身上扑,他候了大约一个时辰,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作罢。临走前,他往四处扔了几块石头,又拾起一根木棍,啊啊叫喊着打向草丛树丛,惊起一只硕大飞鸟,却是毛鸡,不是鹧鸪。

大志再次感到失望,他想,鹧鸪大概是没有的,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转而又觉得,吴教授他们不来考察也好,要是他们真的来了,找不到鹧鸪,到时问起,如何是好?

回到家时,大志满头大汗,母亲嗔怪,说大中午的不该到处跑。兰嫂也在,她们两个在拉家常。兰嫂说家里丁口多了,屋子挤了,她二儿子想另盖新房,但拿不下宅基地,上面不批。母亲就说,只要一心想盖,宅基地最后会解决的,但要是不想盖,就是有现成的宅基地也是枉然。大志听出母亲话里的埋怨,他本想说出自己的打算,让母亲放心,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只是平静地告诉母亲,他打算明天就回城里。

突然,对面山坡上传来一声鹧鸪啼鸣,婉转嘹亮。大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作声,凝神屏息,看能不能再次听见。只一会,又传来第二声、第三声,真真切切。他看向兰嫂,急切地问:

“兰嫂,你听见鹧鸪叫没?”

“是鹧鸪叫。”兰嫂说。

他又看向母亲,“妈,您也听见鹧鸪叫了吗?”

母亲点点头。

他不由分说,抓起那顶草帽就冲出大门。母亲在后面大声问:“你要去哪?”他头也回,只在风中甩下一句:

“去对面的山坡上看看!”

4、

大志没有见到鹧鸪。还没等他靠近,鹧鸪声就静止了,而且不再叫唤,他在附近走过来绕过去,一直到傍晚,始终没能再次听到鹧鸪的叫声。

第二天中午,鹧鸪声再次传来,大志高兴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的。现在可以断定对面山坡上有鹧鸪了,可他知道,仅有自己相信是不行的,自己说了不算,关键是要让吴教授他们也相信,他们代表权威,要搞保护区也是需要他们推动才行。要想让吴教授他们相信,得拿出点东西才行,不能仅凭一句话,吴教授不是说了吗,最好要有张照片。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拍它几张照片。

可是,那只鹧鸪不肯配合,他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它就不再作声了。芒萁草高齐腰,搞不清楚它藏在什么地方,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怎么拍照?他很苦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妈,小时候父亲送我一只鹧鸪,您还记得吧?他是怎么抓到那只鹧鸪的?”大志问母亲。

“我怎么知道!”母亲说,“不过,我记得那时人们捕鹧鸪,是用鹧鸪媒子。”

大志想起来了,小时候好几次见过有陌生人穿过村前的小路,手撑一块树叶扎成的遮屏,肩扛一把猎枪,枪管上挂一鸟笼,鸟笼里有一只喂养的鹧鸪媒子,晃悠悠走向对面的山坡。听说鹧鸪媒子一叫,如果山坡上有鹧鸪,就会以为领地被侵犯了,怒冲冲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最终中了猎人设下的圈套。他们一帮小伙伴曾向陌生人扔过小石子,因为他们认为,山坡上的鹧鸪属于村里,陌生人的行为不是偷就是抢。

用鹧鸪媒子,这倒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