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姨搪塞说,你还是回家问你妈吧,我可不想当第一个告密者。你妈那么厉害,如果知道了是我泄的密,她还不得骂死我呀。
我说,我亲爸在深圳,是吗?你就告诉我吧,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我二姨的表情看上去特别纠结和矛盾,她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但你别跟你妈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点了点头。
我二姨说我妈16岁就去深圳打工了,在一家电子元件厂当工人,由于她表现出色,在她20岁的时候,被厂长调到了工厂办公室做文员。因为做文员与厂长接触较多,和厂长日久生情,两个人就好上了。不久你妈就怀孕了,但你妈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厂长说他马上就和他妻子离婚,然后娶你妈,你妈相信了他,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厂长妻子很快就知道了你妈和厂长的事情,厂长妻子到工厂跟你妈打架,厂长为了保护你妈,偷偷在外面租了房子让你妈住了下来。那时因厂长的妻子看得严,厂长也不敢去出租屋看你妈,你妈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艰难度日。连生孩子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医院。那个孩子就是你。
那时你妈一直盼着厂长离婚,可厂长妻子死也不同意离婚,她千方百计找到了你妈的住处,找了一伙人把你妈给打了。厂长马上给你妈买了火车票,让你妈先回家乡躲一躲,不得已,你妈只好回家乡了。开始她还盼着厂长离了婚娶她,可后来厂长干脆都不跟她联系了,她只好在别人的撮合下,和你爸结婚了。也就是说邮递员不是你的亲爸,深圳的那个厂长才是你的亲爸。
二姨的讲述,终于让我知道了我自己的真实身份。二姨讲话时我看似平静,其实心里一直在忙个不停。我很震惊,我终于明白了我妈为什么对深圳的经历守口如瓶,我是她的私生子,为了生我,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二姨说,你妈给我看过那个厂长的照片,长得浓眉大眼的,你跟他长得特别像。
原来我的双眼皮大眼睛是从厂长那里遗传来的。二姨说,你亲爸叫鲁一鸣。
鲁一鸣?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从二姨家回来后,我只字没有跟我妈讲鲁一鸣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妈既然不肯亲口告诉我,那我也不会刻意地去追问什么。
这时我已经猜到了,我家那年赔偿给唐星家的五千元钱,可能就是深圳的那个厂长寄来的,这说明我妈和厂长还有联系,也说明那个厂长并没有忘记我们。
大学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我和小哲都考上了省城不同的大学。在省城,我和小哲经常见面,有一次,小哲跟我说唐星也在省城上大学,她在财经学院。
小哲的话一下激起了我内心深处的层层涟漪,这么多年来,我总是想起她失去的一根手指,我一直都没有跟她说对不起,这件事就像一座山,一直压得我难以呼吸。一想起这件事,我的脸上就会瞬间写满了沧桑。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吧,大学里经常有女同学或明或暗地追求我,我一直在犹豫,是否应该开始我的初恋。我时常会想起唐星,那个我从小就认定的女神,我不知道如果我追求她,她是否能接纳我。
某一天,小哲通知我周日去参加同学聚会,他神秘地笑着说,你一定要来,因为唐星也来。
参加同学聚会那天,我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我看到了唐星,她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在人群中看上去是那么出众。我不敢过去和她打招呼,她一定也看见我了吧!
小哲似乎很懂我的意思,他拿了酒杯主动去给唐星敬酒,我看见他们两人说话时,时不时地向我这边张望,之后小哲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惊慌地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向了他们。我说,美女,我来给你敬酒了。
唐星美丽地笑着和我碰杯,我迅速偷瞟了一眼她的左手,我心痛地看见了她左手上的残缺,那份残缺是我给她的,我羞愧难当地干了杯中的酒,我想对她说对不起,但感觉场合不对,说不出口。她倒是显得落落大方的样子,跟我提到了许多熟悉的同学的名字,好像全然忘记了我当年对她的伤害。当听到那些熟悉的名字时,诸多回忆纷至沓来。
同学聚会结束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将阴郁的情绪调整过来,这是一种不被我期待的伤痛。我时常给小哲打电话,向他描述我糟糕的心情。小哲总是耐心地开导我。他说你如果喜欢唐星,就大胆地去追求她吧。
而胆怯的我,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大四时,我妈在电话里跟我谈到了毕业找工作的事,我说工作不好找,但我特别希望能留在省城。我妈说要不你去深圳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妈这是第一次主动跟我提到深圳两字。挂了电话后,我收到了我妈给我发来的一个长长的短信,她在短信中告诉了我,鲁一鸣是我亲爸这件事,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在她面前我也一直都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短信中告诉我,鲁一鸣一直都很惦记我,她说他最近可能会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