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头的女人(5)

既然……我们今天讲了这么多,索性就讲完整吧。但代价是,我也必须知道你的秘密。一个你的秘密。

我没有。

撒谎。

好吧,我有。但是我不知道讲哪个。

你可以在我讲的过程里仔细思考。

好吧。我说。但是我现在血糖在下降,我们必须去那边的咖啡馆坐一坐,我要吃一点儿东西。

我确实撑不住了,小腿肚子都已经开始发抖。以前,我母亲有这种症状的时候我觉得奇怪,和小腿有什么关系,但现在我的也开始抖动了。而且,我越来越像她,发际线往后退,露出两个犄角一样的颅顶,鼻沟越来越深陷,也越来越容易长斑——也许,这只是老去的一个共同方向。

小咖啡馆开着门,顾客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在路边的铁桌子前坐下。我开始啃一只夹了果酱的牛角包,有限的几种面包里看上去最能吃的一个。

说吧。我催促她。

你确定要交换。

嗯。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我的事情发生并不久,就在去年,啊不,前年的6月。

这还不久?

可是,我们断断续续被封锁了一年半,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一样,不是吗?

倒也是,感觉被按下了静止键。好吧,我赞成你的说法,事情发生在不久之前。

嗯。那时还是在迪拜。你知道的,这两年我和乔治的很多工作都是在迪拜。

我知道,你们一年中有一大半时间几乎都在那里。

是的。但是去年,哦不,前年6月——如果我再有口误的话,你就凑合听听,我总感觉2020年十分虚幻。

好的。

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新的人,他可以算作是一个……学生?总之,我们在一个论坛中遇见,他说美术馆有一个亚洲艺术展,我们可以去看看。哦对了,我在那里还看到了一个中国画家的作品,等等,我给你找一下。她翻出手机,在图片中浏览起来。我记得他好像叫Yang什么。

我不在乎,所以你不要找了。我不耐烦地说。但她还是很快找到了那个人的作品。

哦,是姓严。我瞄了两眼那个人泼墨式地把油画颜料泼在一起,营造出乱七八糟的美感,敷衍地说。

好吧,言归正传。她收好手机继续说道,我们一起去了美术馆,确实也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论坛结束后,我们又在迪拜逗留了一周。当然,我和他在一起过了这一周。

发生关系了?

并没有。那时候还没。只不过在分别前,他在沙滩上吻了我。我的心跳动了起来。这是我这20年来经历的最好的一个吻。

他比你小多少岁?

18岁。

了不起。我由衷赞美。然后呢?

然后,我们各自回国。他是澳大利亚人。

所以呢?

所以,我们在网上聊天。聊了半年之久,然后去年1月,也就是2020年的1月,我飞去了澳大利亚,我们见了面。

我想知道乔治有没有发现你的情况,我是说你在网上聊天,以及飞去澳大利亚。你总得说点儿什么,或者解释一下。

没有。那段时间,我们在冷战。

为什么?

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我们结婚后就一直被这些事缠绕。比如说,要不要送我的女儿黛比去国际学校读书,或者他的女儿丹妮愈演愈烈的素食主义。你知道吗,丹妮因为长期不正常饮食,那时体重只有39公斤。太疯狂了,但他们仍然坚信这样做是正确的。乔治说我不应该干涉丹妮的生活,但她几乎快要死了。

好了。我明白了。我说。确实是一堆很烦心的事。所以继续说你的澳大利亚之行。

那段时间,乔治和丹妮回了英国,圣诞节和新年也没有回来和我们一起过。我想我们大概开始分居了,所以非常沮丧。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想起尼禄,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对他更好一些。但与此同时,我和那个男孩子的联系也更多了。他约我去澳大利亚散散心。

我想,这也许是一个好主意,至少可以躲开罗马的雨季,去阳光和沙滩上放松一下,于是我去了。我到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就发生了关系。

怎么样?

非常好。

羡慕。

确实,那时候我感受到了幸福。但最开心的还是第二天,在沙滩上,他向我求婚。

哈?他不知道你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