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跑到深圳去打工,目的就是在挣几个钱的同时,看看能否找个媳妇带回来。没想到还真有了收获,不久他就遇上了春子。
春子的家在河北沧州,她家所在的村子是个有着两千多人口的大村,村里的人都以种植小麦与玉米为生。她是十八岁那一年去南方打工的,在深圳一家纺织厂干织布挡车工。那地方虽然是个远离市中心的小镇子,却人口稠密,工厂众多。她打工的那家纺织厂有三千多号工人,其中大多数是女工。女工来自全国各地,都是穷苦出身的农家女。女工们在忙工作的同时,最热衷做的事情便是寻觅男朋友。她们有的与本厂的职工相恋,有的与别的厂子里的青工交往;还有些女工,则喜欢找当地的富裕人家把自己嫁掉,甚至不管对方品德如何、有没有残疾。春子在满了二十岁的时候,同样开始了对男朋友的寻找。她刚进厂的时候,还是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女孩,瘦瘦小小,似颗黄豆芽。过了两年,她慢慢成熟起来,美丽起来,开始引人注目。车间里有位当地人给她当起了红娘,领来个小伙子让两人见面。那小伙子不仅一表人才,还是当地人,家里开了一家粤菜馆,在广东数个城市都有连锁店。小伙子非但没有富二代的纨绔模样,与她见面的时候还有些羞羞答答,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两个人以闪电般的速度结了婚。
两人的婚礼办得十分隆重,单是酒席就摆了一百余桌。婚礼完毕,夜色已深,她与新郎双双进入洞房。当红盖头被掀起来,她看到自己的新郎时,却发现新郎不是那个腼腆的小伙子。眼前的新郎白而胖,冲着她现出一脸傻傻的笑,眉眼间透出一副蠢相。她吓得尖叫一声夺路而逃,在新房门口,却被几个汉子拦住。她挣扎着不肯就范,那些人就对她拳打脚踢,最终强行将她拖进了新房。
接下来的三天里,春子就被关在新房内,不许出门半步。好在那个傻瓜是真正的傻,除了冲着她嘿嘿发笑,就只会歪在那里呼呼大睡,因此,她那如花似玉的身子并没有受到侵害。她呢,则由大哭大闹渐渐变得冷静,开始思谋如何逃离。第四天的深夜,她还没有觅到逃跑的机会呢,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她不由得脱口问,谁?门外的回答让她知道对方是看守自己的保安。就听那保安压低了声音说,李春子,你如果想逃走,我可以帮你。
春子喜出望外,便从那户人家的新房内逃了出来。随即叫了辆出租车,飞也似的从深圳到了广州。同她一起结伴出逃的,就是那位保安,他的名字叫孙秋明。
春子与秋明逃到广州,本来是想在那里继续打工的,没想到那家粤菜馆的老板并不甘心,拉开了追捕他们的大网。两人在广州还没有找到落脚点,就在街头的小广告上看到了“寻找”他们的告示。告示上不仅有他们的照片与名字,还有数目不菲的赏金。两人知道已经无法在广州待下去了,便选择了回故乡。尽管早在动身前,秋明就已经告知春子,说他的家住在深深的大山中,但当她跟着他进入山谷,看到那几间小小的石屋时,还是感到了无比的惊讶与失望。她想,难道自己的下半生,就在这深山中的小石屋内度过了?当然,她可以选择离开,或者回自己的老家沧州,或者去别的城市打工,可是,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离不开秋明了——倒不是因为他解救了自己,而是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秋明已经将石屋的门打开,率先走了进去。春子站在外面稍一犹豫,马上也跟了进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春子与秋明就睡在了石屋内的那张栗子木床上。夜深了,秋明发出了微微的鼾声,春子躺在那里却难以入眠。她睁着双眼,支着两耳,在捕捉和谛听深山中的声音。她在家乡沧州与深圳生活的时候,所有的夜晚虽然不能称之为喧嚣,却是噪声不绝的,轰轰闹闹的,而山里的夜晚却完全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静”,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静得仿佛世界已经不复存在。渐渐地,她在寂静的大山中进入了梦乡。
翌日,是婉转悦耳的鸟鸣把她唤醒的。她睁开眼睛,才知道天已经大亮,有几缕阳光从窗外爬进来,照在了石屋内的那张旧式木桌上。秋明不知道何时已经起床,她喊了他一声,没有人应,便急忙穿衣起床,走到了院子里。她看见旁边的另一间石屋内,有炊烟冒出来,秋明做的早餐正要出锅。
用罢早餐,春子就在秋明的带领下,视察他们的领地去了。
他们的领地就是这座幽深的山谷,谷中的树木几乎无一例外,全部是栗树。那些栗树有的合抱粗,有的碗口粗。初春时节,它们的枝杈上长满了扁扁长长的绿叶,绿叶正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摇动。秋明带领春子爬上了石屋后面的一个小坡岗。站立在坡岗上,不仅山谷尽收眼底,还能看到那些远远近近的高山。秋明指着东边那两座直插云端的山峰对春子说,那山叫云蒙峰,大点的那个叫大云蒙,小点的那个叫小云蒙。再指着西面的那座山峰说,这座山叫天蒙峰,是蒙山山脉中最高的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