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日乐,你上前面看。”张和宝招手叫他。
图日乐一愣,望向苏伦巴根,父亲也一副诧异的表情。但很快,苏伦巴根似乎明白了什么,挥手示意儿子往前。图日乐有点不敢相信,走路小心翼翼起来,仿佛脚下的冰纤尘不染。
但是他也心知他这样走在前面是徒劳的,除了留下一排肮脏的脚印,听得冰面簌簌的响动,他什么也看不见。而身后的两个人,似乎已经找准了鱼群的位置了。
“看鱼花,在那儿呢。”他听见张和宝对苏伦巴根说。
“新的,是那儿。”苏伦巴根答道。
图日乐什么也没看见,他低着头往前走,却错过了鱼在水底吐的鱼花,而仅仅从冰面上的颜色,看微微鼓起的雪花,现任把头和前任把头的儿子,就能看出鱼群的位置。两人几乎是同时趴下来听冰,贴在冰面上的呼吸远远看去连频率都是一致的。
“凿冰吧,就在这儿了。”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了然,张和宝便下了令。
这边冰钻子凿眼,那边卸网、固定马轮,寒风呼啸着跑过空旷的湖面,像硬刀一样削向他们,人和马都没有躲,也无处可躲,人打好两排冰眼,让网在冰下穿过。马尥着蹄等待,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它便铆足干劲拉绞盘,待网逐渐聚拢到网口,再奋力那么一拉。这一网,沉甸甸的,果然有货,十来个人一起拉网,估摸着得有个几千斤。可是越来越不对劲,网太沉了,沉到无论人和马怎么使劲,都拽不动。“坏了,”张和宝说,“网卡在冰下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但是一旦出了,就得有人下冰去摘网,这是一件有风险的事,冰层有两米厚,冰下的网有几百米长,三面朝水,一面朝天,人在水下失温就再也上不来了。怎么办?没人说话,张和宝也没有说话。
图日乐看见父亲和把头两人都沉默着。父亲看着脚下的冰层,而张和宝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似乎是不经意,又似乎是有话要说。图日乐在这张线条硬朗的脸上看到另一张相貌相似的脸孔,恩琪儿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自去年在他家做了鱼皮帽子,恩琪儿又来了几次,有时向萨仁娜讨教制衣,有时学做腌菜,她好像总能找到理由。而萨仁娜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热情慢慢冷了下来,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转变,却知道自己越发坚定恩琪儿是喜欢他的。虽然他们之间的交谈总是无关风月,虽然她也对别人笑,但图日乐就是有那样的感觉,他甚至在送走恩琪儿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忽视母亲的叹息声。图日乐猜测着刚才张和宝让他走在前面的用意,显然是要培养他接班。那么这一眼就颇有深意,或许张和宝在心里已经默认了他和恩琪儿,下一步就是找个理由把女儿嫁给他呢。图日乐看向自己那双二排的乌拉鞋,那鞋这会儿被冰面的反光照得锃亮。
图日乐自告奋勇地说:“我水性好,我下去摘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