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人嘛,不都是这样。我奶奶临终前特想回天津看看,你知道吧?咱们金鼎纺织厂的前身是天津纺织五厂,她那会儿支援三线建设,背井离乡,一辈子不容易。我打听过了,她年轻时在天津住过的房子还在呢,就是现在网上很火的西北角那一带,但她还是没去成,身体弱,坐不了车。”
“嗯,以前常听她老人家念叨,天津,大城市,有很多洋气房子。”
“你说这人也真有意思,活着活着,就找不着家了,就说我吧,到底算哪里人呢?不是天津人,不是金鼎人,婚一离,也就不是龙城人了。”
“你是地球人。”
“哈哈,也对。话说回来,咱俩以前玩得挺好的,你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了?我当时伤心很久,一怒之下把你送我的东西全扔了,前两年听说水浒英雄卡还挺值钱,早知道就留着了。”
“这就说来话长,刚才说了,我讲的那部分是故事的结尾,你听了前面的,就明白了。”
“快讲,快讲!”
“真要讲?”
“别磨叽,你不讲我跟你急。”
“好吧,我尽量快一点,你还得去火车站,再晚了就赶不上二路公交了。”
3、
这个俗套的故事应该怎么讲呢?干脆就从她失踪那天讲起吧,在这个部分里,她叫王笑。
2005年夏末的一个深夜,15岁的赵正阳神情庄严肃穆,以最虔诚的态度在书柜深处仔细翻找,不一会儿,就双手捧出几个物件,那是父亲私藏的成人电影碟片。他捧着碟片走向影碟机,安装碟片前,甚至戴了一副白手套,以防指甲在碟片上留下哪怕丝毫的划痕。机器读碟时,他早已端坐于电视机前,拿出纸和笔,准备在观摩电影的同时,做好笔记,哪些是重点,哪些是难点,需要一一标记,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期待中的画面出现了,他的注意力比上任何一节课都集中,以至于过了很久,才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赵正阳连忙关掉电视,冲向水管,用手掬起凉水,拍在灼热的脸上。他打开门,看到王笑的奶奶手捂胸口,几乎要晕倒,赶忙把她搀进家。
王奶奶一进门就说:“正阳啊,我迟早要被气死,我怎么还不死?”
赵正阳大惊,忙说:“奶奶对不起,我刚才光顾着温习功课,没听到您敲门。”
王奶奶一摆手说:“说的不是你,是王笑,她一天都不见人影,现在还在外面野,这可咋办,你说咋办?”
赵正阳明白了,王笑又出了幺蛾子。金鼎纺织厂这群职工子女中,就数王笑不省心,偏偏她父母双双下岗,去外地打工,家里只剩奶奶,怎么能镇得住她?他让王奶奶别着急,自己套件衬衫,就出去找王笑。他来到黑黢黢的平房区过道,他家住第一排,王笑住第二排,一连穿过七排平房,顺着砖铺小道向左转,再向右转,就来到锅炉房,大烟囱在黑夜里像个沉默的巨人,继续向前,是个有自动冲水功能的公厕,然后就来到亮着路灯的大路,靠左是一个小花园。他想起几年前王笑在池塘边捞鱼,不小心掉进水里,起身时头上顶着一片荷叶,手里抓着几只蝌蚪,嚷嚷着快找瓶子,蝌蚪太滑,抓不住啦!他去花园找了一圈,树叶在微风里簌簌作响,蟋蟀在草丛中叫得正欢,不见王笑。他出了花园往前走,经过三排楼房,就出了职工宿舍大门。王笑喜欢玩极品飞车,难道她这么晚了还在网吧?他一路往南,来到他们常去的史努比网吧,绕着座位找了一圈,还是不见王笑,临出门时,突然被一个高大的家伙搂住脖子。那家伙看上去已经高三了,胡须茂密,嗓音粗重,他冲赵正阳脸上吐了一口烟,说借一步说话。
“变压器厂威震天,听说过吗?就是我,你们纺织厂有个王笑,前两天拿把破宝剑,吓唬过我的一个小弟,这笔账怎么算?”那个魁梧的家伙说。
“天哥……那你找她啊,找我干什么?”赵正阳挠着头说,“我跟她不熟。”
“最好是不熟,可我打听过了,你就是她的跟屁虫。王笑这个人,有意思,我喜欢,以后她就是我的了,你离她远一点。”威震天攥着拳头说。
“那还不容易?我……我又不喜欢她。”赵正阳急着脱身,却无法摆脱威震天的控制。
“别忙,你必须让她讨厌你,只有她讨厌你,我才能趁火打劫,直捣黄龙,听说你小子肚里有些墨水,我他妈的也背过成语字典!哈哈,我威震天赏罚分明,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件事,好处大大的有,我有双科比的签名球鞋,事成之后就送你啦!”
“一言为定,天哥,我最喜欢的就是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