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带着孩子来的,晚点儿我还要接孩子,我们今天先聊个大概,能聊下去,我们以后再找机会。
都行。邱长云已经是挺温和的一个人了。说罢又问,你说胡珏后来怎样了?
我先不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我想知道,你们恋爱过,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吗?
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这里就是胡珏来过的地方,这个书房还是我们一起布置的。那时这里还没有全面开发,我们毕业后就来这里了,我们都想留住这栋楼,但开发商是我们族上的一个亲戚,他很早就想开发这里,我拗不过他,只好把这栋楼也给了他开发。还好他给我留了这个阁楼。
你们怎么分手的?
这个你也可以问京云,我刚才的说辞你明显不信。
京云说她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来问你。
为什么?
你可以先回答我。
我不能回答你,这是我们的私事。
那好,我告诉你,胡珏怀了一个孩子,是生孩子去世的。
邱长云没听明白,说你说什么?
胡珊又把话说了一遍。
邱长云说怎么是生孩子去世的!
事实就是这样。世间很多事情让人意外。胡珊说。
书桌上有一个扣着的相框,邱长云把手放在上面,几欲翻过面来。终是没翻。
我们之间是一个很糟糕很恶俗的故事,胡珏是我女朋友的同学,还有京云,她们都是同班同学。我跟胡珏是大二时通过我女朋友认识的,但后来我跟胡珏互相喜欢上了,说好毕业后结婚,所以她跟我来过这里。我前女友知道我们要结婚割了手腕,胡珏就说我们分手吧,说她们是同班同学,我们要是结婚了,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胡珏单方面宣布分手,还说她有了新的男友,她换了手机号,我去你们家找过她,但没有见着,这个你可以问你的家人,之后我再也没有她的信息。她太绝情,放弃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开始几年我还记得她的样子,慢慢地就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再后来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了。好像回忆也会消耗,因为用力,因为频繁,所以消磨掉了。再后来我几乎把她忘了,一点儿她的回忆都没有。要不是这两年常回这里,我真要记不起她了。所以你这时提起她,我的记忆是生硬的,我发誓不再拾起她的任何消息。我想你应该能明白,忘记一个人的过程有多痛,拾起来就有多痛。
胡珊见邱长云缓和了,也放柔了语气。她说,能理解,想念是痛苦的,确实也会消耗掉回忆。我跟家人也是经历了从不能接受她的离去到能坦然聊起她,后来也时常忘记她。若如京云所说,她没听说胡珏后来有男友,我想你们之间或许有误会,当然这误会是胡珏造成的。胡珊又说,有一段时间我们也联系不上她。她怀孩子时还是单身,她拿不到准生证,想独自生下孩子,后来她还是打了120到医院才把孩子剖出来。因为她那时已经失血过多缓不过来了,医院下病危通知才找到我们。
这个结果很让我意外。也就是我去你家找她时,你家人确实不知道她在哪里?
对。
那孩子呢?
孩子活了下来,四月份出生的,今年七岁多了。你说胡珏告诉你有了新的男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我找到你,当然,这有些冒犯,但还是得把话说出口。我找你就是想看你是否能从孩子出生的时间,推算出她怀孕的时间和你们分手的时间是否对得上,若时间对得上,也想看你是否愿意跟孩子做个亲子鉴定,因为她总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她马上要长大了,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答应孩子帮她找到爸爸。
邱长云扶着书架,思忖很久,终于把刚才没有翻过来的相框翻了过来,并递给了胡珊。
是邱长云和姐姐胡珏年轻时的样子。胡珊想起了小梨画的那个披披风的男的,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像,邱长云揽着胡珏站着,悠闲自得地交叉着两只脚。
胡珏那时很白净,微微胖,而邱长云那时则较黑而且瘦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一条暗红色又宽阔的哈伦裤,样子很潇洒,个子很高很飒。
胡珊看着姐姐,那正是她不熟悉她的时期,因为那时她在另一个城市里读书,还没有毕业。
胡珊说那我再跟何媚约你的时间,到时我带着小梨找你们。
邱长云如梦惊醒般突然开口问,孩子七岁还是八岁?
胡珊说,七岁多,不到八岁。
胡珊梦见了许久未梦见的姐姐,她跟姐姐拥抱,又亲了亲微笑着的姐姐的脸。然后她把小梨交给姐姐,姐姐牵着小梨的手,在土楼外的田野里奔跑。她记得之前看到的土楼外是她跟姐姐从小玩耍的麦田啊,怎的现在的田野里种的是稻谷。稻谷已经成熟,金黄的稻穗深深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