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牛王(4)

那猛烈的撞击几乎让我晕厥过去,脑袋里一片空白。可是没有时间喘息,墩子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抵上来,压迫得我腿像拉到极限的弓,只消弹一指头就会崩断。

墩子庞大的身躯压上来,如乌云遮天。我感到山墙塌陷般的沉重和危险,扣进地面石缝的蹄甲几乎被撕裂。

墩子扭转着脖子,它的角越来越紧地卡住我的头颅,要把我压到地底下去。

“记住,意念是最重要的力量。”梁宽厚平时常这样说。我双腿用力,抵住坚硬的岩石不退半步。

墩子力气确实太大了,它转动犄角,将角尖插进了我的脖子。

梁宽厚不止一次地打磨我的犄角,它们锋利如剑,可是墩子的尖角先我一步插进了我的脖子。

“记住,顶不住的时候,猛然侧撤。”梁宽厚曾说过,“这不是逃跑,而是重新进攻。”

我轰然侧撤。墩子被闪,重重扑跪在地。这让它怒火中烧,起身更猛烈地冲撞过来。一座山自天而降。

“牛大强!”梁宽厚惊叫一声。

我把头贴向地面。

墩子的头和我的头再次相撞,又是一声闷雷。

我知道自己要败了。

“瞧见树上的节了吗?”梁宽厚曾把我拴在树下,鞭子把一下一下敲着那个像眼睛一样的树节,“盯着它!”

我不想。

“它就是敌人。它在瞪着你,满眼仇恨。”

没有。

“它是你进攻的目标。盯着它才能看到仇恨,才能产生打败敌人的欲望。”

我看不到仇恨,也不懂他的话。

“剜掉它你就赢了。剜掉它!”

“用左角剜它!”

“用右角剜它!”

梁宽厚鞭打着我,似乎那树节真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必置之死地才解恨。他说:“你只有更狠,才能制服敌人。”

为什么要去仇恨?

我的问话梁宽厚听不懂。

整整半年,我都在和那颗“眼睛”较劲,树上的洞被我顶得越来越大,树最终死掉了。梁宽厚又找了另一棵,它又死掉了。

梁宽厚随时随地训练我。走在路上,他说:“看,眼睛。”

田埂上确实有一颗小眼睛,我低头把它挑了出来,是一只田螺。

梁宽厚指着前方,说:“眼睛。”

岩石上一双眼睛正在眨巴,我一个猛冲,把它挑飞了,是只蝴蝶。

我和墩子的头抵在一起。我先是一个侧头,抽出犄角的瞬间,将角尖插进了墩子的眼眶。我能感受到那稍纵即逝的柔软,接着是犄角挂住眼眶骨头的摩擦声和墩子低沉吼叫带来的震颤。

我的角继续往上挑,把墩子的头整个扭向半空。

它的角松开了,山一样的身躯轰然倒下。

“牛大强你知道哪里最薄弱吗?眼睛!无论牛还是其他动物。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是毙敌的入口。太多的人因看见而相信。”梁宽厚曾这样说。

我呢?

“我们要因相信而看见。”